或許她本來就是祂,只是以人類的面目出現,在這世界上演了一處取悅自己的悲歌。

“因為這是她的願望。”

那巫女看了一眼枯槁的屍骸。

“我見證過無數巫女的逝去,她們之中絕大部分人,就像我剛才說的,充滿了怨恨,給世界留下了詛咒。”

“這些詛咒和她們受到折磨的靈魂一起,在我的體內醞釀,每時每刻,我都能聽到她們的嚎哭,悲鳴,啜泣,用著最惡毒的語言來充盈我的意識。”

“但這孩子,儘管遭受折磨,儘管被世界背叛,儘管曾經陷入絕望,但在最後的最後,她依舊想要留下希望,哪怕只是為了僅僅一人而存在的希望。”

“她對你說,活下去。”

聽到這巫女的話,陸絆愣了愣。

隨後,他笑了。

那是一種無法抑制地,如同嚎啕大哭一般的狂笑,他弓起背,彎下腰,空氣從他的肺部被排出,窒息的感覺伴隨著臉部的肌肉抽動,帶給人迷幻的錯覺。

笑聲越來越響亮,在這寂靜的夜晚迴盪,彷彿嘲笑著這個世界,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你該離開了。”

巫女似乎已經決定結束對話,她說道,又看了陸絆一眼。

“本思已忘懷,徒留儂身,莫非君之遺物。”

在巫女的吟詠之中,陸絆感到周圍的空間扭曲,天旋地轉,巫女,琥珀,神子閣,神櫻,和島大社,一切都離自己遠去。

在那令人目眩的幻象之中,陸絆對著什麼都沒有的虛空,對著高居於上的那些偉大存在,聲音帶著笑聲的顫抖說道。

“她確實留下了希望。”

百年之後,和島依舊存在,無論如何,那都是琥珀留下的希望的結果。

不是以憎恨和惡意,而是以希望為支撐,她的靈魂在那高高的神子閣裡孤坐了百年,守護著這個背叛了她的世界。

有些回憶,哪怕只有片刻須臾,卻能支撐人很久,很久。

或許,陸絆不知道,在那被無名之霧籠罩的歌島,就連社奉行都找不到的,受到詛咒的島上,神子的箭矢是如何找到那裡的。

在之前的百年都並未遭到神子注意的詭異之島,為什麼在陸絆抵達之後就引起了神子的注意。

是否有一種可能。

在這遙遠的,縹緲的,迷霧籠罩的世界裡,琥珀一直注視著他呢?

在漫長的,冰冷的,孤獨的時光裡,她一直堅持著,直到,在陸絆的過去,琥珀的未來,兩人終於“第一次”相見。

隨後,淨火之矢如期而至。

就像承諾,千百年不變。

又像誓言,永恆熾烈。

在那異域穿梭的光怪陸離,扭曲錯亂的畫面之中,陸絆似乎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對他露出了純真的笑容,在搖曳的火光中,她揮動雙手,笑著呼喊。

“我看見你啦。”

對此,陸絆只能回以一個遲到了百年的微笑,他開口回應。

“被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