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客氣。”靳師爺拱了拱手稱謝,跟在木掌櫃身後進了店。

常缸頭隨意瞟了眼,正碰上趕車漢子抬起了頭。那雙眼如豹眼一般,精光四射,嚇得常缸頭趕緊低下了頭,心想,這漢子不像普通的趕車漢,倒像是個保鏢的。管他呢,人家給聚彩閣送染料,與自家無干,轉眼將這些心思拋到了腦後。

進了後院廂房,靳師爺往正中主位上一坐,木掌櫃端端正正深揖首行了禮,親自洗手煮起了茶。

飲了一碗茶後,靳師爺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這才低聲詢問道:“如何了?”

木掌櫃笑道:“先生來得及時,季大郎正是今天前來進貨。”

靳師爺習慣性地摸著鬍鬚,滿意地說道:“季家擅染蜀紅絲,浣花絲。素來只買彭水鬱縣的上等鳳血硃砂。鳳血硃砂產量不多,主子特意在鬱水砸了重金訂了今年的貨。緊趕著送了來。藍靛都備好了?”

“給季家留的是最上等的鸚哥藍。價錢比別家低了一成。季家非從聚彩閣進不可。”

靳師爺渾身放鬆,笑道:“曉得你這些年辛苦了。等季家秘方到手,主子會給記你頭功。”

木師爺激動萬分,掀袍朝南跪下連磕三個響頭。等他起身,卻帶出了一絲遲疑來:“季家為染那些綢,向相熟織坊賒了素綢。小人不欲打草驚蛇,遣人暗中觀察。卻發現一事,心中擔憂會壞了主子的計劃。”

“說。”

“那些賒欠的條子,兩天前被三道堰趙家悄悄買走了。三道堰的織戶們都以趙家馬首是瞻。趙家許了重金,那些織戶大概以為趙家是好意,時日不長,對季家未曾提起。季家怕是不曉得,趙家捏著那些條子,已成了浣花染坊的大債主。”

覬覦季家秘方的人不在少數。趙家買走那些欠條,絕不是要做好事。靳師爺眼裡精光暴起,蹭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咬牙說道:“禿鷲也敢與群狼爭食!等這些染坊人家的秘方到手,趙家就是下一個目標。”

木掌櫃勸道:“先生莫過於憂慮。趙家想要秘方,這一回卻不是衝著秘方去的。”

說著將趙大郎與季英英的情緣講述給靳師爺聽。

靳師爺神情一鬆:“秘方傳子不傳女。只要趙家礙不著咱們的事,就當給季家多加一重絞索。且等著。”

見他並不把趙家的事放在心上,木掌櫃也跟著鬆了口氣。兩人交談隨意自如起來。

木掌櫃沒有忍住,小心問道:“小人還是不太明白。主子這樣做耗費大量金銀,耗時漫長。不如直接擄了人去逼問,那季氏母子焉能不怕死?”

靳師爺搖頭道:“益州府頂級的染絲秘方被咱們弄到手不少,唯差浣花染坊的蜀紅絲與浣花絲秘方。那季老爺在世時,視秘方為性命一般。季太太為了秘方誓不改嫁。季氏母子死不吐口,要他們性命何用?主子觀兵書,書上寫不戰而屈人之兵。錦的好壞在於絲。等咱們也能染出頂級絲織出上等錦,何愁花費的金銀回不來?我走了,你細心辦事。”

木掌櫃恭敬地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