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英被人領進了大殿。她飛快地睃了一眼,殿中並無太多的人。寶座上的南詔國主晟豐佑,右下首站著大軍將蚩尤。左首站著晟豐澤。殿中跪著兩人,瞧身影應該是赤虎和阿寧。

國主這是打算小範圍審案,給足了兄弟面子。免得讓他被朝臣們攻訐。

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清平官杜彥要對付晟豐澤,白王私縱唐女逃走的事早傳遍了朝野。

季英英上前,向國主彎腰行禮。

“抬起頭來。”國主只記得第一次宴請大唐織染大家時,那幅臨江仙和季英英的姓氏。此時,他專注地打量著她。好奇地想知道兄弟痴迷上的女人長什麼模樣。

窄袖藍襖,五彩花裙將她高挑的身形修飾得很美。南詔的太陽沒有曬黑她的肌膚,一看就是四季不著日曬的益州府人。白皙的肌膚讓看習慣了南詔黑美人的國主覺得殿堂都亮了幾分。她長髮鬆鬆在腦後挽了個髻,這明顯是婦人的髮式。國主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晟豐澤,嘆了口氣,有點鄙夷他的眼光。低賤的奴婢,還是個已婚婦人。王族高貴的臉都被他丟盡了呢。

丟臉便丟臉吧。國主樂意看著俊美的兄弟失去臣子們的敬愛。可恨的是,他令楊季氏織染浣花錦呢。白王卻要放她逃回大唐。他眼裡還有自己這個國主嗎?

國主看夠了,和氣地詢問季英英:“楊季氏,孤王已經聽他們說過了。現在你說。”

晟豐澤緊抿著嘴,蚩尤老實地站著。跪在殿中的兩人連頭都沒有抬起來。季英英望著和晟豐澤有幾分相似的國主,輕聲開了口:“回稟國主。本打算就在附近山裡找染料,白王殿下只遣了赤虎一人護衛。是妾身心急,不知不覺走得遠了。”

“哦,這麼說並非是白王放你逃回大唐?”

季英英堅定清楚地回答:“國主明鑑。”

蚩尤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國主沉默著。王弟年輕,武藝高強,率軍攻唐立下汗馬功勞。他那幾個兒子沒一個趕得上晟豐澤。他有意放縱杜彥打壓王弟,也是為了他的孩兒著想。他比兄弟大十幾歲,等他死了,國主羸弱,王叔強悍,怎麼想都讓人忌憚。

他也不能寒了王弟的心。孩兒們的羽翅還沒長硬,大唐哪天翻臉要報仇。他還需要王弟領兵去擋一擋。

國主糾結萬分。照季英英的說法,王弟非旦無罪,還忠心耿耿。他又不是個傻的,真要染料,令人進山採摘便是。也不至於只遣了心腹一人護著她翻過大山。

“稟國主,清平大人來了。”

“請他進殿。”

他真的很喜歡杜彥。他總會在適當的時侯出現,太知情識趣了。

季英英有點緊張。她想都沒想,進殿就將杜彥的提議拋之腦後。杜彥會怎麼對付她呢?這時,她看到晟豐澤朝她微微一笑。他不會讓她有事的。季英英相信晟豐澤。

杜彥進殿朝國主彎腰行禮,隨意地看了眼殿中眾人,笑問道:“國主可審結此案了?”

國主笑道:“白王怎麼會私縱楊季氏逃走,一場誤會。杜卿此時來可有要事?”

杜彥和聲回道:“臣在外聽聞大臣們議論不休,也想知道國主審結結果,也好安撫朝臣。既然是場誤會,朝臣們也不會誤會白王殿下。”

國主點了點頭道:“把阿寧的舌頭割了,臉上刺了叛奴二字,鎖在城門處。讓那些企圖背主的人都好好看看她的下場。”

跪伏在地的阿寧惶急地抬起了頭,又重重磕了下去:“求您殺了奴婢吧!”

她不怕死。割了舌頭,刺了字,鎖在城牆上,她會被百姓揪打著,用石頭砸死。最低賤的奴隸與乞兒都可以當街撲上來發洩自己的**。她怕得哆嗦起來,她寧肯被一切砍了頭,也不要去想象自己衣不敞體的模樣。

“主子!是阿寧聽岔了。求您看在阿寧自幼進宮服侍您,您賞阿寧一個痛快吧!”阿寧聽不到國主開恩的聲音,爬到了晟豐澤腳下。她是因為愛著他才會背叛了他。他的心是鐵石麼?連賜她速死都不肯麼?阿寧哭得癱軟了身體。

晟豐澤沉默地望著她,在兩名侍衛上前欲將阿寧拖走時,他朝國主躬身行禮道:“阿澤謝過王兄的好意。畢竟是我白涯宮出來的人,求王兄賜她一死吧。”

國主無所謂地擺擺手。

“主子!”阿寧驚喜地抬起了臉。

她眼前只有彎刀劃過的銀光,喉間冰涼。阿寧捂著喉嚨咳嗽抽搐著,噴濺的鮮血灑了一地。

季英英把臉扭到了旁邊,腦中嗡嗡作響。她又想起蚩尤一刀揮下,季嬤嬤倒在血泊中的畫面。

“白王殿下太過心慈啊。”杜彥嘆了一句,令人將阿寧的屍體拖走。他瞥了眼季英英,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事,正色地向國主敬言:“國主,南詔想要強盛,必強法紀。”

國主順著他的話道:“話雖如此,這次孤王便許白王親手處置他的奴婢。將來若再有背主之人,按律法處置便是。”

杜彥趕緊說道:“國主英明。可是這楊季氏曾行刺白王。聽說殿下的傷還沒好全。按律刺行王族,當死。這事……還請國主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