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楊家在南邊的田莊上來了人,傳來訊息說南詔起兵了。【.com】

季英英第一時間想起了晟豐澤。現在她才明白晟豐澤從前說裡的意思。南詔覬覦著蜀中錦業,晟豐澤四處收羅染絲秘技織錦方法。在他看來,這是在用和平的手段令南詔繁榮。也許耗日持久,南詔等不及了。

最後一次見他,他曾委婉勸季英英陪同季氏回長安。如今回想,他是希望她離開益州府。因為這裡將變成戰場。

季英英想了一遍又一遍,都能肯定自己絕對沒有誤解晟豐澤話裡的意思。南詔將攻打益州,這個認知讓她坐立不安。她吩咐香油去城中茶樓酒肆打聽訊息,又讓季福帶了房契回三道堰,務必讓母親與哥嫂先搬進城來。不管怎樣,益州是大城,城中是節度府所在,有駐軍保護。三道堰連道城牆都沒有。

她轉身去了白鷺堂。

楊靜山兄弟和兩位少奶奶都在。季英英進去時,正聽到楊靜山在說南邊的戰事。她心裡暗鬆了口氣,只要有準備就好。

“我已經令櫃上再高價收夏蠶絲。南詔發兵,明年的春蠶絲定會受影響。有了充足的絲,再等下個月鬥錦賽奪回錦王,明年楊家在錦業上的收成一定能再增三成……”楊靜山兄弟看不出半點對戰事的憂慮,反而有一種興奮之意。

楊大奶奶和楊二奶奶都笑著附和,廳堂裡竟一片喜色。

季英英越聽越不對勁。難道她是在杞人憂天?她趁著談話告一段落插嘴道:“南詔攻打益州城怎麼辦?”

堂上眾人詫異地看著她。楊大奶奶眼裡閃過一絲輕視,用手帕掩嘴笑道:“弟妹從小在三道堰長大,不懂也是應該的。”

又來了。季英英垂下了眼簾,免得讓陳氏看到自己的眼神:“我最遠就只到過益州城,見識淺薄,還望大嫂教教我。”

看到她做低伏小的模樣,楊大奶奶嘴角微翹:“那南詔不過依附我大唐的小國罷了。國主是天子親封的雲南王,彈丸之地的藩王罷了。異族就是異族,從貞觀年間到天寶年間,南詔起兵反唐,都落了個歲貢來朝求永世交好的下場。不出月餘,南方必有捷報傳來,被西川軍大敗於邊境。”

晟豐澤不止一次來益州府,早把這裡的地形要害駐軍情況掌握得差不多了。不打益州城,他何必頻繁跑來呢?季英英心裡擔憂,反問道:“萬一這次南詔早有準備呢?如果西川軍敗了……”

“英英。”楊石氏聽她連西川軍敗給南詔的話也毫無顧慮的說出口,忍不住喝止了她,“軍政要事,不是內宅婦人能議論的。”

季英英低下了頭,嚅囁道:“我只是覺得有所準備的好。”

廳堂中年紀最小的二奶奶也比她大十來歲。她還是個小娘子呢,難怪她會害怕擔憂。楊石氏緩和了語氣安慰道:“劍南西川道下轄數個州府,益州府位於蜀中腹地,離邊境還隔著上千里路呢。石參軍已經遞了訊息來,南詔不外是起兵做做樣子罷了,多半是想要勒索朝廷減免歲貢。”

也許是晟豐澤逼迫季家的手段讓自己嚇破了膽。聽到楊石氏也這樣說,季英英漸漸安穩下來。

回到明月居不久,香油就回來了。

益州城歌舞昇平。所有人議論斥罵著南詔狼子野心,蠻族不可信。同時興奮地熱議著在大唐軍隊的反擊下,南詔王如何投降,並不惶慌。比起對邊境的戰事,城中人更關心十月初九錦王的歸屬。

“三奶奶,您就甭擔心了。聽說南詔還沒有咱們劍南道州府的面積大。大唐是泱泱大國,對付南詔蠻族,得勝輕而易舉。”也許聽多了百姓的議論,香油挺直了胸脯,彷彿他就是打敗南詔軍的大將軍似的。

綾兒啐了他一口道:“瞧你那神奇活現的樣子,奶奶囑你去打聽訊息,不是讓你去聽人家怎麼吹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