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五娘握緊了那半截箭,得意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低聲自語道:“楊靜淵,你來的遲了。沒有聽見趙老太爺的話。今年祭祀蠶花娘娘時,楊家大房又有人要死了。你不殺我,你會後悔的。”

玉緣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娘子。楊靜淵知道了一定會有所防備的。”

“不。玉緣,我覺得生活又有了滋味。從前我纏著他,現在他要陪我玩。多好啊。”牛五娘咯咯笑了起來。

她的生命已經沒有了意義。她想不出還有什麼事能讓自己快活。不能開心,那就痛苦吧。心再疼再痛,至少讓她還有感覺。

“還記得年節時來趙家的南詔白王嗎?”

“奴婢記得。盯季二孃的時候,他曾半夜去過季家。他好像也很喜歡季二孃。”

牛五娘笑了:“趙家去南詔的商隊不是馬上要出發嗎?找人混進去。”

回到楊家已經過了子時。季英英已經睡著了。

楊靜淵躡手躡腳進去,雪青趕緊起身。他豎起手指不讓她驚動季英英。坐在她身邊,楊靜淵陷入了沉思。

趙修緣和牛五娘,一個想要擄走她破壞楊家織今年的鬥錦。一個為了向自己報復想要殺她。就算帶她離開益州府。他在軍中,也無暇顧及她。留她在楊家,是最好的選擇。

以牛五孃的心思,她不會派那個武藝高強的玉緣潛進楊家殺季英英。只要她不離開楊家,趙修緣也沒有辦法。

案几上的紅燭無聲地燃燒著。楊靜淵起身離開,來到了白鷺堂。

他第一次這樣潛進楊石氏的臥室。榻上的老婦人披散著花白的頭髮,搭在被子外面的手上戴著一隻金鐲。楊靜淵鼻子微微發酸。這隻金鐲是他給楊石氏五十大壽時買的生辰禮。她戴的時間長了,色澤黯淡無光。

有時候人處久了,忘了最初的目的。就像他和楊石氏。十八年的相處,他知道她心裡在顧忌著他是姨娘生的。可有時候,恐怕連她自己都忘記了。

也許對姨娘突然自盡的憤怒,還比不上鐵板子打斷長條凳砸碎青石磚的心痛。楊靜淵沉默地望著楊石氏。這個老婦人給了他太多美好的回憶。

“誰?”老人的淺眠讓楊石氏驚覺到屋裡的異樣。她睜開了眼睛。

站在榻前的楊靜淵讓她的心顫抖了下。楊石氏緩緩坐起身來:“你是來給你姨娘報仇的嗎?衣架上掛著腰帶,想勒死我儘管動手吧。”

“我去了三臺東川道從軍。軍中請了十天假,爹百天後,我就要回去。看在英英為楊家織鬥錦的份上,請您保護好她。想殺她的人是趙家。”

楊靜淵也不問柳姨娘當晚是怎麼自盡的,轉身就走。

“我娶她進門,就是為了楊家的鬥錦。你不用擔心。”

楊靜淵沒有回頭,快步走了出去。

楊石氏一拳捶在自己胸口,老淚縱橫:“三郎,你非要母親給你磕頭認錯你才肯回頭嗎?”

她的驕傲讓她如此。她的心卻讓她想再擁有這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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