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郎君已經離開多時了。楊二老爺獨自坐在草廬裡發呆。像是一顆火星掉落在了枯草垛上,他的雙瞳轟地燃起一團烈火。他握著酒杯,將已冷的殘酒一飲而盡,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好毒!”

——……——

晟郎君約定楊二老爺塔子山賞梅的這天午後,阿寧才帶著一車染料來到了季家。

季氏已拿定了主意。壓在胸口的石頭被搬開,病也好了幾分。母子三人都坐在正廳裡相侯。

阿寧今天的打扮與上次見到的大不一樣。梳著利落的烏椎髻,戴著一串紅寶石纓絡,正中一枚垂在光潔的額間。她穿著紅色的大翻領窄袖胡服,蹬著雙繡花鹿皮靴。腰間斜插著一柄短劍。

季英英也穿胡服,和阿寧比較起來,也少了一點氣勢。她跽坐在季氏身邊,腦中靈光一閃,對了,阿寧不像普通的小娘子。她更像一個戰士。

進得廳堂,阿寧這次行的是男子的禮儀,雙手一拱,朝季氏行了禮:“太太氣色好了許多。”

“坐。”

那天官府衙役登門索拿,晟郎君便坐在阿寧現在的位置,悠然旁觀。季氏只要一想起那天的事,就湧出一種報復的快感。

可惜,她不能親眼看到晟郎君的臉色。

季嬤嬤提起一隻沉重的木箱,擱在了阿寧面前的案几上。

阿寧早有心理準備,伸手揭開了箱蓋。

“一共是四百五十兩黃金。摺合四千貫。兩千貫是還聚彩閣的欠債。另二百兩是還小女賒欠晟郎君的人參。五十兩是利息。木掌櫃隨時可拿欠條來帶走一半金子。其餘的金子,請阿寧小娘子轉告晟郎君,他可以拿契約來換。至於趙家的欠債,季家自會還清。”季氏說完,痛快淋漓。

阿寧合上了箱蓋,手指輕輕敲擊了幾下案几。

季英英眼皮一跳,想起晟郎君也做過這樣的動作。她和晟郎君是什麼關係?她又在思考著如何威脅季家嗎?

阿寧直直地望向季氏:“季太太,這是要悔約?”

“不是悔約,而是不再受你主子要挾。”季氏毫不客氣地說道,“晟郎君佈下天羅地網,讓我家四面楚歌,不得不答應拱手讓出秘方。如今他佈下的網破了,網中的魚自然會趁機游回江河。可惜了我那姐姐,貪圖重利,隔了二十年,還來陷害我這個她不屑一顧的姐姐,枉送了性命!轉告晟郎君,為了一已之私,幹這些傷天害理的事,總會遭報應的!”

“蹭!”地一聲劍吟,阿寧的淡然自若被季氏詛咒主子的話擊得粉碎。她拔出了腰間的劍直向季氏,秀眉揚起:“若不是主子有令,我定割了你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