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在這等著就好。”小女娃轉頭看著母親,說道:“我自己能方便的,一會兒就回來。”

婦女卻不放心,笑著說道:“娘能走得動,方便完也睡得安穩,和乖囡一覺到天亮。”

小女娃發出咯咯的笑聲,孩子的快樂就是如此簡單。能吃飽飯,不用再顛沛流離,母親也陪在身邊,她還有什麼奢求呢?

而這片營地裡,住的多是婦孺,為了方便起見,一些身體還算健壯的婦女被組織起來,負責夜間的巡邏和白天的衛生打掃。

“奴家見過大人。”巡查的兩個婦女看見李海東等人過來,趕忙斂衣施禮。

李海東抬了抬手,和顏悅色地說道:“不必多禮。你們的辛苦,會有所報償的。”

“謝大人。”婦女臉上閃過喜色,又拜了一拜才站起身。

李海東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廁所,說道:“麻煩去掛個燈籠,晚上摸著黑容易出事兒。”

兩個婦女答應著,接過李海東手下遞過來的燈籠,快步趕了過去。

李海東也沒有多等,帶著手下繼續巡視。

那兩個身影也很快在他的腦海中消失,在成千上萬的災民們,這樣苦命的人有的是,也不過是給他稍微留了個印象而已。

而即便是知道災害已經從陝甘蔓延至山西、河南,李海東等人還是低估了大災害對老百姓的影響。

能夠逃到天津的只有少量的陝甘百姓,多數還是山西、河南,甚至是北直隸受災的百姓。

積弊叢叢的大明,在大災害面前,終於暴露出上至朝廷,下到地方,在財政和管理能力的嚴重不足,以及貪汙腐敗的廣泛。

本來,大災難通常會成為政治改革和臣子直諫的好時機,但在明末卻已經喪失了這樣的政治生態,黨爭卻是愈演愈烈。

朝堂上的官員分幫結派,互相鬥個不休,又和地方官員攻訐不止。

如何賑災,對流匪採取何種策略,都成了爭論不休、互相傾軋的話題,唯獨切實可行的政策,卻遲遲拿不出來。

嚴重缺乏錢糧的崇禎皇帝,難道不知道兵科給事中馬事理""秦晉之盜皆吾赤子,請先用撫""的肺腑之言?

如果有充裕的錢糧,又豈能演變成災民變流民、流民變流匪、撫平再叛的惡性迴圈之中?

陝西大災已經持續了三四年,在地方官員和百姓的聯名請求下,崇禎皇帝最終妥協,免除了部分地區拖欠的遼餉,但為時已晚。

同樣,在經過了長期的爭鬥和討價還價後,終於有吳甡作為賑濟御史前往陝北。而這,不過是政治權利鬥爭的結果。

作為頂缸背鍋的賑濟御史吳甡來到陝西,才發現朝廷之前調拔的十幾萬賑災白銀,經過官員的截留和貪墨,到達重災區後已經是寥寥無幾。

赤地千里、餓殍遍野的延安、慶陽、平涼三府,延安府僅得三千兩白銀,慶陽府更是隻有八百多兩。

按照當地的鬥米七錢的價格,每人發一兩銀子合十六錢,不過是能活五十天罷了。何況,延安府又何止三千人,慶陽府更不會只剩下八百多人。

政府信用體系的崩潰,皇權威嚴的下降,吏治的腐敗,錢糧的匱乏,在這遲來的賑災救濟中,表現得愈發明顯。

在崇禎年間,曾經完備的救荒措施和先例,都因為積弊已深的政治體制,太晚的賑災措施,可統統變得無用。

明正統二年,朝廷""旌表義民十人""。十大義民在災荒中出錢谷甚多,""助官賑濟饑民""。

朝廷表彰後,這十大義民便享有了許多政治權利和榮譽,不僅能夠免除家庭若干年的雜役,還可以將的族中子弟送到國子監中讀書。

但吳甡儘管將衣冠博帶的標準降低到""輸百金以上者"",此次在陝西動員富戶和藩王的效果卻依然很差。

陝西各級紳士富民捐銀共計約三萬六千兩,雜糧三千餘石,藩王更是少得可憐,只捐獻了三千五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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