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你命殺手有限公司’的浦玉先生,對吧?”巫斷雲微笑了一下,似乎與他很熟絡,但卻公事公辦地確認道。

“是的。”浦玉有點緊張地絞著雙手,人畜無害的眼睛閃爍著,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純良的年輕人,竟然做的是殺手的勾當。

“劫持綁架的生意接嗎?”巫斷雲環顧四周,確定沒有外人後,低聲嚴肅地問他。

“從殺人到綁架,包括現場清理與反偵察測試,一應俱全,包您滿意。”浦玉絞著手指,怯生生地微笑著說。

“任何人都可以?”

“是的,任何人都可以。”

“包括一國之君?”

“包括,不過成功率可能很低了。”浦玉連猶豫都沒有地說。

“成功率是多少?”

“百分之八十。”

洛基聽後,差點沒一口氣噎死在當場。“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算是‘很低’的?”要知道,他的“黃道十二宮”有著最好的訓練資源、政府和軍方的強大背景、遍及全國的資訊網,成功率也僅維持在百分之六十左右。

“我們是家族企業,五代以來成功率從未低於過百分之九十,不過我實在是太沒用了,只能脫離家族,另起爐灶。”浦玉神情沮喪地說道,讓人很難懷疑這不是真話。

“雖然成功率不高,但是我很便宜呀。”他忽然抬起頭來,眼睛裡亮閃閃的,近乎晃眼。“今日是公司開張的第一天,我有最好的價格回饋兩位貴賓!”

“這也是我最喜歡你的地方,”巫斷雲滿意地點了點頭,很體諒地拍了拍浦玉的肩膀。“如果有行業觸底價就更好了。”

“沒問題,保證讓貴賓滿意。”說罷,浦玉便一個縱身跳到了半掩的房門中,恭恭敬敬地拿下一個黃得豔麗的小布包,背到了肩上。“貴賓,我們隨時都可以出發。”

“你確定你找的這個人靠譜嗎?——我是說,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在我看來不過是虛假宣傳的手段罷了。”洛基跟著巫斷雲混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遠遠地注視著那個明黃的揹包。

“這種事情我早就料到了,”巫斷雲揹著手,胸有成竹地冷笑一聲,“四十兩白銀雖然是我兩個月的生活費,但是如果天意不站在我這一邊,損失了也並不令小生感到可惜。”不過與這話不符的,巫斷雲的眼角肉痛地挑了挑。

“你的關注點竟然在這裡嗎!你到底是有多在意你的銀子啊!”洛基恨鐵不成鋼地低聲咆哮了一句。“你要是真的缺錢,乾脆和我一起回我的世界算了,我賺的錢夠你悠閒地活上幾個世紀!”

一聽到“錢”這個字,巫斷雲猛地轉過頭,黑玉般的眸子迸發出太陽般的光亮。不過他很快調整了自己的失態,換上一幅雲淡風輕的表情:“不,你錯了,小生根本不在乎錢,小生對錢沒興趣。雖然有了錢,小生就不用再辛苦地處理這個國家的種種破爛事,可以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哼,說不定還可以去尋找那個傳說中住著仙人的村莊,或者出海尋方丈、訪蓬萊,再順便攀登崑崙絕頂……”巫斷雲越說越離譜,直到後來,說到仙果、仙餚,洛基一度覺得他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就在巫斷雲一邊推脫自己無意於金錢,一邊做著暴富後的春秋大夢時,一座華麗的轎輦拐入了寬闊筆直的朱雀街。轎輦的帷幔用的是紅底的重金刺繡,繡的是金色的龍鳳、青色的祥雲、紫色的福壽、暗紋的牡丹。跟結婚的花轎有五成的相似度。

“這是陛下的龍輦!”周圍看熱鬧的人興奮地歡呼道。話說按照社會常理,國家領導人出行的時候,不是應該封鎖街道,嚴加防範,哪有萬人空巷,跟看猴似的在這兒看著的道理?

算了不管這些了,反正不管怎樣荒唐的設計,扣上一個“劇情需要”的帽子,也能變得合情合理。我們還是看看浦玉的劫持進度吧。就在龍輦拐入朱雀街、眾人歡呼沸騰的那一剎那,浦玉將黃包包往懷裡一抱,身子一蹲,消失在了轉角的人群中。他蹲伏在低處,像一條游魚一般,一個滑鏟,溜到了龍輦垂下的帷幔裡!

這一滑鏟不要緊,周圍的人可遭了殃。幾個人站立不穩,“哎呦”一聲向前傾倒了去,緊接著,人群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壓一個,一排壓一排,大不敬的衝擊波如同海面高舉的浪花,轟鳴著,向漂泊小舟一般的龍輦拍了下去!

叫喊聲、謾罵聲、御林軍的喝令聲如同蚊蠅的嗡鳴,“哄”地升起了,就再也揮不去,再也斬不斷——巫斷雲期待的混亂,在一剎那間,達到了頂點!

浦玉如同一隻靈巧的金槍魚,在龍輦下破了個洞,一個縱身鑽了進去。

那轎中只坐著一個人,身材高大挺拔,穿著玄色繡金長袍,帶著琳琅的玉冠。那人的臉龐方正硬朗,如同一潭死水般沒有任何表情,怒睜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一幅威嚴不可侵犯的表情。

兩人四目相對,時間彷彿停止了。說時遲,那時快,浦玉還沒等那穿龍袍、戴玉冠的人做出反應,一個縱身撲了過去,從袖中甩出短刀,將他緊緊挾持住:

“為了您的安全,陛下,我勸您不要輕舉妄動。”

浦玉本想用這話安撫一下他的人質,但是話剛出口,他便後悔了。可怕的觸覺如同電流,滋滋地,不斷向他的心臟、他的大腦傳遞過去。就算不是殺手,作為一個普通人,浦玉也能辨別得出,他挾持的這個人,或者說說這具“身體”,雖然雕刻得一絲不苟、出神入化,但卻硬邦邦的,沒有半點生命的氣息。

“假人?”這大概是浦玉最快冒出的一個想法了。但跑在恐懼前面的,是鋪天蓋地疑惑。自己委託人的計劃暴露了嗎?還是說,深居簡出的皇帝陛下,原本就是用這一副樣子迷惑眾人的?

浦玉愣了約半秒鐘,然後抱住假人,猛地朝外一拔。那不過是個半身的假人罷了,內部中空,剛好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藏身之地——他看到了一個十五六歲,頭髮亂蓬蓬,梳齊劉海、穿短褲T恤、戴黑框眼鏡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