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則輕笑:“不意這麼多年過去,竟能在一介女子身上覆睹扶荷姿影。”

樂廣道:“閨閣女子,有信仰者也大有人在吧。”

李景則不經意間想到了許賢。

樂廣思及拘泥於深閨中的女子和無事便閒逛上京的二世之間的不同,他心道:“二世雖身世浮沉,可不也正得益於此嘛。”

“若非耽於深閨見識淺薄,她們的大志當不遜於當世一些男子。”

李景則似懂非懂。

這時“鴝鵒舞”畢,眾人紛紛落座,樂廣和李景則沉浸自我,未有反應。

右丞大人捋了捋鬍鬚,憐愛道:“樂公子、李公子,不愧是我南瑭雙璧啊。”

樂廣、李景則聞聲回頭,一人身偏右,一人身偏左,一人溫文爾雅,一人狂傲不羈,一人如松上露,一人如松下風,皆丰神俊朗,瀟灑風流。

眾人嘖嘖讚歎,呵呵稱道。

樂廣拱手道:“樂廣失禮了。”

李景則不置一詞,與他落座。

他二人剛坐下,韓時就發難道:“李公子風韻高邁,不棄糟糠之妻,德容兼備,實乃我輩楷模。”

韓時對他心懷不滿由來已久,他娶許賢為妻在世家貴族中傳的沸沸揚揚,喜他者自會為他開脫,不喜者正好草船借箭。

許允身居高位,韓時不敢對她女兒多加冒犯,故婉轉說“糟糠之妻”。

眾人知他氣量狹小,大多不在意他說了什麼,但還是有一些紈絝子弟竊竊私笑。

李景則冷道:“總好過你鬩人西牆。”

他將右丞大人的家醜公然外揚,一舉得罪兩人,韓時和右丞大人同時冷臉。

右丞的門客具瑩出面解圍。

他道:“諸位都乃當今名士,今日不期而遇,機會難得,何不清談一番,以抒懷抱呢?”

他助宴會步入正題,右丞大人興致復來,命人拿出《莊子》一書,隨手翻開,正是《漁父》一篇。

他拈鬚笑道:“此篇諸位想必都瞭如指掌,便請大家輪流詮釋發揮一通如何?”

眾人自然稱是。

具瑩首先講了七八百字,析理精到,詞藻華美,鞭辟入裡,大家都叫好。

接著輪到另一位名叫山瑜的客人。

他先節選了《漁父》一節的內容稍加闡述,後才將自己的見解娓娓道來。

“孔子與弟子游覽林中,孔子席地彈琴,弟子讀書。有鬚眉交白之漁父披髮揮袖走來,他站定後一手撐膝,一掌支頦,側耳傾聽,若有所感。曲終,問孔子何許人也,做何種事?弟子對曰:‘孔氏者,乃魯國君子,做利國利民之事。’漁父返身而去,莞爾笑他將‘苦心勞形,失其真。’”

“孔子知他非凡俗之輩,立即追趕,請教‘真’。漁父告之,‘真’乃情之所鍾,誠之所至。”

他起初誇誇丟擲百字選文,眾人都以為他不得要領,本不抱希望,待聽他講到‘情之所鍾,誠之所至’八字時才暗暗稱讚,豎起耳朵,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