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雲,溪流,野林,綠地……東落山陽光溫柔,微風和煦,兩隻白鶴翱翔過天際,留下幾聲清凜鶴唳。

一位衣衫破爛滿身鮮血的青年男子打破完美的仙境景色,他自己走路都還搖搖晃晃,還拼命將另一位鬚髮花白奄奄一息的老人背到溪流岸邊,雙手併攏舀了水喂到對方嘴裡。

老頭子嚥下幾口水,在少芒滿心祈盼中強展眼眸。

“臭小子……”

“我在。”少芒將人扶起,靠在自己臂彎裡。

“以後的路,自己走……自己走時多長個心眼,別再……被人騙了。”

“老頭子你別這樣跟我說話,我害怕。”

“喊聲師父。”

“師父!師父!師父!我喊你師父,以後都這麼叫,你想聽多少都行。我什麼都聽你的,你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我都不躲,你開心嗎?”

老頭子哈哈笑出聲來,邊笑邊咳,血沫子從嗓子裡咳出,星星點點落在少芒衣袖上。

少芒眼裡含了淚:“開心就留下吧。”

老頭子花白鬍子沾了粘膩的鮮血,看起來越發邋遢,急促呼吸了幾口,吐出最後幾不可聞的幾個字音:“呵……我的臭小子,長大了……好好的,要好好的……勾陳妖獸的血脈,靠你傳承了……”

低低的抽泣聲被溪流掩蓋,少芒湊在老頭子耳邊哽咽輕喚:“師父……”

白鶴盤旋徘徊,唳聲中似乎染著濃濃滄涼,化不開的悲慼在空氣中肆意蔓延。

但這悲傷也僅僅持續了片刻。

東落山主峰方向,月白袍男子踏風而來,足尖輕點輕飄飄落地,黑髮飄逸,鳳目妖冶,仙姿清傲,不怒自威。

少芒看向對方,渙散的眼神微微一動,旋即猛地燃起希望,像是溺水的人胡亂揮動著手臂四處亂抓,妄圖能握住救命稻草一般,激動道:“你是大夫麼?你能救他麼?”

君辭眉頭微蹙。

少芒慌忙地捋起衣袖:“你……你救救他,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我……我是上古勾陳獸,獸角?皮毛?血肉?還是筋骨?你說一聲,我都給你!”

“勾 陳 獸。”鳳目微凝,落在對方懷中老人身上,冷冷道,“竟然拼盡修為與子醜降靈陣同歸於盡,看來你對他很重要。”

“你到底能不能救?”少芒急了,朝來人大吼。

月白袍男子收回目光,哼道:“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

話音落下,少芒便驚恐地發現自己身體動彈不得,並在某種不知名的神秘力量操控下緩緩升到半空!

月白袍男子聲線清冷:“破壞東落山護山大陣還嘰嘰哇哇沒完沒了,你想讓這位老人的犧牲付諸東流嗎?”

“放開我!我要去找人救我師父!”

月白袍男子神色不帶半分波瀾,尋常說話般開口:“過來。”少芒的身體便不受控制地飛到對方身邊,隨其踏風離去!

老頭子的身影在視線中逐漸遠去,少芒無論如何掙扎吼叫,就是擺脫不了對方的束縛,眼睜睜看著大批被驚動的凌虛族人匆匆趕來,檢查一番後將他的屍身帶走。

他強行被帶到人間一家名為“隨便花”的客棧,客棧裡的人看起來沒有一個善茬,禁錮他的自由,還假惺惺地端藥給他喝。他記得老頭子的囑咐,不再相信任何人。

他砸了藥碗,倒了飯菜,在廚娘張牙舞爪舉著菜刀要砍他的威脅下絕食了數日,客棧裡的大老闆咋著舌拍拍君公子肩膀:“放他回去吧,這孩子心裡苦,再這樣下去要出事的。”

他急不可耐地跑回東落山,凌虛族已經重塑子醜降靈陣,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在陣外呆坐半日,老頭子的屍身就在凌虛族,而他,什麼都做不了。

半日之後,決然起身,再回人間。

此時的人間已是凜冬,少芒踏著鵝毛大雪,直奔之前老塗說過的飯館,進門二話不說揪了老塗衣領便走。

他將老塗扔進子醜降靈陣,坐在陣外思考自己究竟該去哪兒,最終,還是回了隨便花。

十一

站在東落山山腳下極目眺望,遠處仙霧隱隱青山綽約,雲霧間時不時飛過一兩隻白鶴,令本就風景如畫的地方意境更加深遠。

在此處等候少芒的四個人閒極無聊互相打量。

沈乾捏捏自己的臉,首先開口問出所有人共同的疑問:“我看起來不像個善茬?”

君辭想也沒想地點頭。

沈乾:“……”

涼花花擺手安慰:“沒事沒事,又不只你一個,我們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