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客棧裡還沒客人,隨便花的幾個小夥計歲歲、無憂和阿松端了碟碗茶具從後廚進來,一開門就看到二老闆將大老闆按在地上暴打,一瞬間滾滾天雷掀起驚濤駭浪。

阿松年齡大些,與另外兩個孩子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個哥哥帶著兩個弟弟。

無憂比阿松矮了半個頭,歲歲更小,過了正月剛好十歲。

三個孩子從未見識過這等震撼的場面,無憂最先回過神來,手指戳了戳阿松的胳膊:“這個……我們要不要過去救人?”

阿松思考道:“嗯……。”

冷不丁背後閃現一道鵝黃色身影,涼花花幾乎在同一瞬間啪啪啪拍了三人肩頭。

三個孩子還以為君公子嫌他們礙眼,施展神通要將他們同大老闆一起收拾了,一個個嚇得掉落了手裡的東西。杯盤碟碗卻在離地面不足一尺的地方陡然停住,隨著涼花花手指上挑嗖一下回到各自手中。

涼花花倚著小小的木門,豪放地抱臂,看熱鬧道:“嘖嘖,真是精力旺盛。”

阿松試探道:“花花姐,我們要不要救救大老闆?”

涼花花哂笑道:“活夠了?”

歲歲怯生生道:“大老闆好可憐啊……。”

涼花花俯首笑道:“你們幾個要是不想像大老闆一樣可憐就趕緊撤離現場,免得誤傷。”

“哦哦哦。”花花姐姐見多識廣,她說的肯定沒有錯。三個小夥計點頭如啄米地又退回了後廚。

涼花花還幸災樂禍地關上了門。

沈大老闆,保重!

祥雲軒的車馬來得很快,梁老闆撐開紙傘從馬車裡下來,白雪落在傘上,意氣風發的青年站在傘下,傘面上工筆細繪的青衣女子用小扇半掩面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衣袂翩躚隨風起舞,若是個真人同梁老闆站在一起,絕對是一對璧人無疑。

隨便花眾多夥計被要求在門口站成兩排迎接,看看別人家的老闆仙人下凡般的風姿,再瞧瞧自己家老闆這副整天懶洋洋睡不醒的模樣,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悲催感油然而生。

梁老闆關心道:“沈老闆,你臉怎麼了?”

沈乾悲憤道:“下樓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君辭打完人就不知所蹤了,整天神神秘秘飄來飄去,甩手掌櫃做得那叫一個瀟灑。即便如此沈乾也不敢輕易說他壞話,躲在暗處盯著抓自己把柄這麼無聊的事兒那貨絕對做得出來!

梁毅明顯不信地頷首“哦”了一聲。

祥雲軒離隨便花並不遠,只隔了兩條街,梁毅為顯親近並未在飯館裡招待,而是一路車馬將沈乾接到了自己家裡。

酒席就擺在客廳裡,沈乾環視一週,紅木書架擺上放著一摞摞厚厚的書籍。從磨損程度來看就知道經常有人捧卷,而並非附庸風雅。

花瓶、香案、茶具以及桌椅色調和諧,相得益彰,顯然是用了心搭配過的,名貴而不顯庸俗。可見這位梁老闆是真有內涵,跟仗著自己錢多就處處擺譜的沈大老闆絕對不是一個檔次。

酒過三巡就成了朋友,梁老闆不僅送出兩壇珍藏多年的荷花酒,以表自己的親近友善之心,還親自發起了少年狂,大筆揮毫寫了一副頗具藝術感的楹聯。

沈乾感嘆道:“真不愧是大師啊,一個字都看不懂。”

梁毅朗笑兩聲,要沈乾貼在大門口,曰:“所謂桃符者,驅邪避災,貼於門上,妖魔鬼怪皆不可擾。”

沈乾腦中想象了一下自己把這東西貼在門上,家裡那一群大妖怪小妖怪臉上的表情……禮貌性地呵呵兩聲乾笑,他還是更想多活兩年。

沈乾與梁老闆閒聊,眼角餘光無意中掃到擺放在酒席旁邊的青色紙傘。梁大老闆東西都很講究,但他覺得其中最有意境的就是這把傘了,傘上女子容貌絕美,栩栩如生,彷彿根本不屬於塵寰的仙女。

“沈老闆,沈老闆?”

梁毅的兩聲提醒及時將沈乾喚回,沈乾微微一愣,旋即尷尬地笑笑,自己隨便花裡什麼帥哥美女沒有?怎麼竟會看一位虛畫出來的姑娘看得入了神。

梁老闆並不取笑,又敬了幾杯酒,酒足飯飽後客套一番,叫人將他妥妥地送回了隨便花。

大概連老天爺都知道要發生喜慶事兒,接下來連著十幾日都是大晴天,犄角旮旯裡的積雪得此機會一口氣化了個乾淨。小孩兒們一天天數著日子,早早買下了鞭炮、楹聯、瓜子點心之類,就等著大年三十兒。

大人們也都該回鄉的回鄉,該停業的停業,備下年貨新衣,和麵包餃子蒸饅頭忙的不亦樂乎。

雲城終於在噼噼啪啪的爆竹聲中迎來了期盼已久的除夕夜,家家戶戶貼著紅楹聯,掛著大紅燈籠,鞭炮的紅色外皮均勻地鋪滿巷子,到處一片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