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的凡爾賽宮始於波旁王朝的國王路易十三,但真正讓它出現在這世上的人卻是那位更加傳奇的“太陽王”路易十四。

這位路易大帝相當崇尚奢華之風,尤愛金色,並據此打造了號稱“金色宮殿”的凡爾賽宮。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在林深時看來,今天晚上的這間1號主廳同樣可以稱得上是一座“金色宮殿”。

這裡像是徹底仿造了凡爾賽宮裡的那間御座,天花板上的浮雕與壁畫影像全是傳說中太陽神阿波羅的形象,輔以鏤金裝飾,滿目金燦。

視線所及之處,整座大廳似乎都是一片金光四射。

說是俗氣,裝潢的風格其實也不乏古典的雅緻;但要說是典雅,又未免太過華貴。

其他的賓客倒好像沒有類似的看法。

垂落的水晶吊燈彷彿將廳間的每一處都照得纖毫畢現,人們處在那明亮的燈光之下,光彩照人,言笑晏晏,氣氛一派歡樂。

舉著托盤的侍者如流水般穿梭在座位之間,時不時彬彬有禮地彎下腰去,側耳傾聽。

角落裡還坐了一隊戴著領結、穿著西裝的交響樂團,這會兒在演奏著一支舒緩的曲目,正適合宴會開始之前的暖場。

林深時卻暫時沒心情去湊這個熱鬧。他選擇獨自走去遠離人群的廳堂邊緣,靜靜欣賞著那些釘掛於牆面的巨幅油畫。

很快,他就在一幅畫前停下了腳步。

那也是個宴客的場景。在場的來賓身上均帶著鮮明的近代法式特徵。

女士們頭戴猶如花環的女帽,輕紗蒙面,身著高腰的仿希臘長裙,有的人手腕或肩上還搭著一條克什米爾披肩;男士們則大多穿著夫拉克外套、基萊馬甲以及七分的緊身褲。

很顯然,這是一個上流人士的聚會。

畫的內容也挺有意思。

長桌上面擺著琳琅滿目的食物,精緻的餐具與井然有序端盤上菜的僕人無一不在說明宴席舉辦者的用心,偏偏畫裡所有在座的人心思都不在享用大餐上。

他們露出了一臉驚愕的表情,紛紛望向同一方向,就像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

整幅油畫談不上畫得有多麼精巧,藝術性多半也比不上所謂的名家之作,但莫名引人遐想,挺想知道畫中的人究竟是看見了怎樣的一幕景象。

一位拿著高腳杯的女客人走到了林深時的身邊。

她也安靜地觀賞了一會兒牆上的這幅畫,然後就開口說:“這畫的名字叫作《宴會中止》,但聽說它還有個奇怪的名字,叫《La nuit juste avant les forêts》。”

女人的發音吐字意外的清晰。

林深時轉頭看了她一眼,旋即便回過頭去,倒也出乎意料地應了一聲:“《進入森林之前的夜》?”他不太懂法語,但也聽得懂部分短句。

“嗯。這畫據說是曺赫會長自己畫的。他好像很偏愛‘森林’這個詞。不管是大樓的名字,還是這傢俱樂部。總之,如果結合現實來看,這幅畫還是有點意思的。”女人又吐露出了一點令林深時感到驚訝的事實。

他重新打量了一番這幅原以為是他自己孤陋寡聞才認不出來源的畫作,內心既詫異於作家的身份竟是曺赫本人,又對女人的語氣有些在意。

對方貌似不像今晚到場的大多數人一樣,對於那個一手創造了Han Shin集團的老人心懷敬畏。

他饒有興致地問:“閣下覺得曺會長畫得不好?”

“只能說一般般。”女人的回答也很乾脆,她直白地說,“其實光從畫的陳列就能看出來那位老人家雖然是個商業奇才,藝術天賦卻不怎麼樣。換成是我,可不會把這樣的一幅畫掛在‘維納斯’的旁邊。”

林深時順勢看向了《進入森林之前的夜》的一側。

那裡有一幅從海中升起的少女畫像,描繪的畫面是神話當中女神維納斯誕生之初的故事,同時,它也是中世紀許多畫家鍾愛的經典素材。

“的確是不太協調。”林深時端詳了兩眼後,挺耿直地附和了女人所說的話。

當然,他也不否認他的評價包含了一定的主觀成分。

“我剛剛看到林先生你在廳裡大致轉了一圈,你好像不太欣賞這種裝潢風格?”

站在畫前的林深時微微笑了笑。

他不怎麼討厭女人這種直來直去的大方性格,於是也捧了句場說:“算是吧。”

“這間宴會廳背後的故事想必你也知道。我說點你應該感興趣的內容。”女人並不在意林深時話裡的敷衍,自顧自地往下說,“歷史上的那位路易國王曾經在宮廷間掀起過一場黃金風尚。這種風氣在當時貴族們的身上體現得非常明顯。比如說用餐,國王使用純金的餐具,貴族就跟著使用次一等的鍍金餐具。”

“所以呢?”

“林先生不覺得今天晚上的場面和幾百年前的法國宮廷很像嗎?”女人平靜地說,“這間大廳本來不是這樣,只是因為曺會長當初的一句話,大家就把它打造成了如同凡爾賽宮中的那座阿波羅廳一樣的核心。這不正像當年那群刻意迎合國王愛好的貴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