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瘋魔

院足球隊以小組第二的成績出線，下一場對手是職業教育學院。比賽安排在週六上午，周良辰再次失約了鍾教授那裡的棋局，這讓周良辰有點不好意思了，這個學期利用英語早讀和鄧理課的時間自己幹了多少事了？卻對這個福利的源頭回報得太少了。託鍾學姐給她爺爺表達了歉意，說以後把下棋的時間換到週一週二好了。鍾洛影沒怎麼在意，說了句沒事你按你自己的安排來就好了，那份不在意的態度如果讓她爺爺看到少不得要感嘆自己真是白疼了她了。

進入淘汰賽階段，準備當然得充分一點，早餐過後兩隊的隊員都早早的趕到足球場，各佔半邊場地開始練習。吳立軍是替補隊員，被安排專門給周良辰傳球讓他練習接球停球，這對於周良辰來說都不能稱為短板了，簡直就個窟窿。極盡彆扭的姿勢碰到球后總是被彈飛出去好遠，開始的時候唐克教練還過來給周良辰指導訣竅要點，過不久就選擇去和別的隊員佈置戰術，選擇了對他眼不見心不煩。

“柔和點柔和點，你和球有仇啊？”吳立軍抱怨的叫道，“觸球的一瞬間要卸力，你物理學過的啊，還考了滿分的，還是你的腳是鋼鐵結構啊？生鏽了嗎？”

雖然很無奈，但是還是得把周良辰派上場，唐克教練交代了他一句給我把人盯死了然後上場開球。周良辰知道自己的定位，又化身一塊牛皮糖纏在了對方前鋒身邊，只要對方過了半場，總能在他身影兩米之內找到周良辰。經過與上屆冠軍的兩次較量，周良辰還是積攢了一些經驗了的，從原來的貼身變成了圍著他跑，隨著對方位置的移動改變自己圍住他的軌跡，如果把對方前鋒的移動比作是地球的公轉的話，那麼周良辰就是那個圍著地球公轉的月球，在足球場上劃出不規則卻也不停止的軌跡。

作為院隊主力前鋒肯定是有幾把刷子的，所以周良辰被晃被過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在前一場被看成笑話的周良辰顯然臉皮厚度超常，依然是狼狽的轉身，蹌蹌踉踉的爬起來，繼續追趕上那顆想要甩開圍繞自己公轉的月球的地球。

摔倒、爬起來，被過、再拼搶……看臺上不時的爆發出鬨笑。

“全部往上逼，往前壓！”加時賽還有十來分鐘，比分還是零比零，唐克教練發起全場進攻的指揮。因為再不進球進入點球的話，對方門將是上屆聯賽的最佳守門員，只怕是輸多贏少了。在楊波的指揮下，周良辰也跟著往對方半場壓了過去，門將也壓出了大禁區，一起朝著極度猥瑣防守的對方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周良辰在中場線附近盯著對方的前鋒，他看到裁判舉出了加時一分鐘的牌子，然後他看到就在他身邊的跟自己糾纏了兩個小時的對方前鋒接到了球，他又看到了自己隊的門將還在對方半場，他看到了對方趟了一腳球衝著自己隊這邊空門去了，看臺上發出震天的歡呼，周良辰右腳一蹬地面，踩出了一陣灰塵揚起，衝著對方的背影緊追而去。整個球場上就兩個移動的身影，雙方其他隊員都停了下來。幾乎沒有草皮的球場帶球速度還是快不起來，對方前鋒選擇了在大禁區外以一個穩妥的推射將球送向對方的大門，然後轉身往周良辰靠了過來，這時候周良辰在山裡趕山的豐富經驗起到了關鍵作用，在對方還未撞上自己的時候身子一矮，像拳擊手躲避對手擺拳的姿勢晃過了對方，衝著那眼看就要滾入球門的足球發起了衝刺。

近了！進了？心裡稍稍計算，用一個傾盡全力的滑鏟將自己送了出去，球門前被踩得沒有半根綠草的地面和左腿大腿進行著滑動摩擦，周良辰感覺自己聽到了肉皮被磨開的聲音。夠了，周良辰用滑行中就做好準備的右腳往身側踢了出去，很好，這次沒有漏球！然後自己的身體隨著慣性滑進了自己球門。

足球被隨後追趕上來的守門員一腳開出場外，終場哨聲響起，看臺安靜了，緊接著從工程院隊的看臺處爆發出幾乎全是雄性生物的吼叫。

點球大戰周良辰沒有參加，當自己的隊友在球場上因為點球贏得比賽發出歡呼的時候，周良辰正在校醫院裡發出慘叫。

都是皮外傷，醫生說不用開藥，把傷口清洗乾淨就可以了。

小腿因為有球襪和護腿板，倒還是儲存完整，大腿外側皮磨掉一大塊，地面上有不少細沙，劃出一道道細槽，表皮是完全沒了，周良辰第一次見到自己紅通通的皮下組織。

“是真皮層還是肉啊？”周良辰看著自己腿問醫生。

“哎呀，懂得還不少啊？都有，深的地方見肉了，淺的地方就是你說的真皮層。你忍住啊，我給你用醫用酒精清洗一下。還好，清洗一下就可以了。”醫生對著還在和自己探討本人傷口的周良辰說道。

“別叫，你們兩把他腿按住，怎麼了？還想踢我兩腳啊？”醫生對著陪周良辰來的吳立軍和周崗說道。

“您不是說還好嗎？這麼痛還是還好啊？”周良辰忍著眼淚說道，“我哪敢踢您啊，是他自己要跳起來的。”

“我說還好是指你的傷勢，不是說不疼！”醫生手上的酒精繼續刷向周良辰的傷口處。

清洗完腿上，還有屁股和上身左側也有不少磨破了地方，一番清洗下來周良辰感覺自己的牙齒都被自己咬鬆了，這時他才知道痛起來真的會流汗的。

擦上碘酒，醫生再給開了兩瓶碘酒給了他一袋棉籤，治療就結束了，不用錢，拿學生證登記就好。出了醫院在兩人的攙扶下往宿舍走，遇到了唐克教練和一眾隊員過來打聽情況。

“不錯，精神可嘉，你們都要向周良辰學習！不到最後不放棄，知道嗎？”唐克教練了解到情況後還順勢做了一番政治思想工作。

雖然不是人人都去看了球賽，但是經過吳立軍和周崗的一番描述，周良辰就成了本院足球隊能進入四強的頭號功臣，在寢室的地位得到空前的提高，飯有人打來，茶有人幫著泡，煙有人幫著遞，衣服襪子球鞋有人幫忙洗，連洗澡都有人幫忙打肥皂搓肥皂，讓周良辰妥妥的感受到了集體關懷的溫暖。

下午也就沒再出去，呆在寢室看書，何昕和她的尾巴唐詩韻過來給他提來了一袋水果，“白痴！”何昕難得的不和他打鬧，卻給他丟出了從牙縫中擠出的兩個字就走了。吳晶和鍾洛影倒是溫柔很多，仔細的問了一遍後才放心的離開，周良辰跟鍾學姐再次說了聲抱歉，可能在傷好之前都不能去陪她爺爺下棋了。

周良辰沒想到趙力也會來關心自己，一想也對，作為全校社團聯合會的秘書長，肯定會看到今天自己受傷的那一幕。

“你這是不瘋魔不成活嗎？”趙力問了他的傷勢之後問道。

周良辰不以為然的笑著說道：“哪有你說的那麼神，當時沒想，就覺得該救一救，只是沒想到地面情況那麼壞，這要在草坪上不是個極為正常的動作嗎？”

安靜下來後周良辰點上一支菸，狠狠的吸了兩口，在心裡問自己道：“我是瘋魔了嗎？”

周良辰想起姨對自己說的話，人唯有所執，方能有所成。自己認準了的事，那就向著那個方向走到底哪怕是撞得頭破血流也得堅持。十八年來雖然沒有沒覺得自己在同齡人中已經是出類拔萃的，但是他也不妄自菲薄，雖然現在知道了外面的天空很大，自己只不過是從一口井換到了一個有更大井口的井裡的蛤蟆，可他知道自己有爬出井沿的野望，並且自己也一直在蓄力。或者井外的世界早就有跟他年紀差不多的人早早的就開始搭建自己的舞臺了，那也不妨礙他嚮往著比一泓井水更寬廣的江湖。還沒聽說過有淹死的蛤蟆，不是嗎？所以怕什麼呢？哪怕是當蛤蟆，也得是在更大江湖裡的一支蛤蟆。

週日一天也沒有離開宿舍，吃飯喝水都是室友幫忙帶回來解決的，抹了幾遍碘酒，傷口周邊開始慢慢的往裡面結痂了，有點癢。

週一上課周良辰本想自己走著去，拗不過室友們的關心，因為左邊屁股上也有少許擦傷，只能半邊屁股坐在郭恆的腳踏車後座上，風騷的抱著郭大俠的腰被帶到了教室。

高數是三個班一起上課的，周良辰帶點瘸的走進教室的時候本專業三個班的十二個女生大叫了起來：“周良辰、加油！”把他嚇得一愣，一問才知道原來她們都被助理班主任要求去看臺當了啦啦隊，只是當時由於女生實在太少她們的聲音都被淹沒了周良辰才沒聽到。謝謝了同學們的關心和鼓勵，熟悉的不熟悉的男生也紛紛點頭微笑，這一刻搞得周良辰都有了點小明星出場的感覺了，嗯，感覺還是很不錯的嘛。

“週六的比賽能參見嗎？”上課的過程中，坐到周良辰旁邊的一個女生問道。

“不知道呢，看樣子應該是可以的，醫生都沒給我開藥，就給我清洗了傷口，等肉皮長好了就可以了。”周良辰想了想後低聲的回答道。

“你追的那一下很帥！”女生也輕輕的點頭說道。

“在那之前我覺得我也很帥！”周良辰做了個挑眉耍酷的動作，逗笑了女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