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想要傾吐,白季自知只需要靜靜傾聽就好。

“可使民由之,不可使民知之。”老縣令嘆息一聲。

“當我不再給出明文條例,只是給出判決,並且無論有罪無罪,常常各打五十大板後,他們也就漸漸地不敢再行一些行險之事了。

他們不知法,便會在心中保持敬畏。

若是明確知道法律的邊界在哪,那麼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地去貼線牟利。

法無明令不可為,便是可為。

可若是他們不懂法、不知法,也就不知什麼可為不可為,自然也就少了那許多詭思奇想。”

“您這是愚民之法……”

老縣令又是嘆息一聲。

“我是他們的天,我需要保障他們的生活。眼下,他們過得還算不錯,不是麼?”

“那您今日說起這個,是有什麼遺憾麼?”

“遺憾……自然是有遺憾的。事實上我覺得,我這樣或許可保他們一時穩定,但時常在私下裡獨自思索時,我總覺得這不是長久之計,只是苦於又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說罷,老縣令嘆息一聲。

“且不說這些了……其實今天和你說這麼多,只是我平日裡的所思所想,和眼下之事沒有太大的關係。

今天之所以和你出來走走,其實是想和你說說你們山莊的事情。”

此刻,老縣令也不再打啞謎。

無官一身輕的他,也不再忌諱什麼東西。

當徹底沒有了擔子、沒有牽掛的他,也就可以如同今日公堂上一般,不再謹言慎行。

“我是玉河縣的天,我就要對縣裡的每一個人負責,包括你們鑄劍山莊。

事實上,這些年裡,不是沒有人對我施壓,只是我一直沒有理睬。

如今,那些人的耐心似乎已經到了極限了。

在你做出應對之前,我就已經收到了一些訊息。

所以你招收人手之事,我倒是覺得也算是個自保手段。

明面上,你也沒有給那些人太過於明顯的藉口,只是你得小心——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而且這新上任的縣令估計也是他們的人……

我能做的,已經到頭了。

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

說著話,老縣令拍了拍白季的肩膀,似乎有些落寞地轉身。

“我走了,不用送我。這些話也不是為了讓你感激我,只是我不願意看見什麼不公之事……言盡於此。”

“岑大人。”

白季在身後,對著老縣令喊道。

“如果有機會再做回縣令,您老願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