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話說的,可是十分有趣。」他輕笑一聲,上眼皮半垂下來,像是根本沒將常承澤放在眼裡。他道:「殿下不會是覺得,你比我更能護得微兒周全?」

他頓了下,接著道:「三皇子對微兒的心思早已不是什麼秘密,我想殿下應該也清楚。憑他對微兒的執念,若是有一日微兒與他的王權霸業相沖,我相信他一樣會選擇微兒。但是……殿下會嗎?」

常承澤瞳孔微顫,彷彿被人說中要害,一時竟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晏謫江又道:「三皇子你都尚且比不過,何以覺得你能及得上我?就算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也一樣能夠護得了微兒的安危,莫說是他人,便是皇帝要她死,我也一樣能護得住她,但,殿下做不到。」

晏謫江說完這話,便拉著身後的女子離開。常承澤站在原地,神情凝重。

一路上舒雨微的腦子都有些懵,她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帶著她離開的人,初生的日光落在他的身上,明朗又耀眼,正正好的年華。

可太陽的光越是耀眼,影子的顏色就會越深。

三人回到馬車裡坐下,但晏謫江卻遲遲不讓車伕動身。正當舒雨微疑惑不已的時候,一旁的九翊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立馬起身,很快地下了馬車,跟外頭車伕一同騎上馬,只留下他們二人在車裡。

晏謫江的臉色此時才漸漸沉鬱下來。想起常承澤方才說的那些話,舒雨微難免有些心虛,正要出言解釋時,晏謫江卻先一步開了口。

「我還沒死呢,你就找起下家來了?」

他這一開口就讓舒雨微聽懵了。

他不會真的以為,是自己主動去找的常承澤吧?

正要出聲解釋,晏謫江突然皺眉凝目,看著有些煩躁。他又道:「……行了,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他說得並非真相。」

晏謫江的洞察力驚人,如何看不出常承澤的話都是故意為之。倘若二人當真是在醫館聊得好好的,為何要去常承澤的府上?醫館是舒雨微的地方又不是別人的地方,因為聊得盡興所以要換地方這種說辭,實在很難不讓人覺得漏洞百出。

況且,舒雨微住的屋子,很明顯就是常承澤的寢屋。他甚至都沒讓舒雨微換地方,就在次日清晨派人過來找自己,目的性未免過於明顯。

常承澤對舒雨微的心意他早就明白,但常承澤這個人為人正直,絕不會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今日做出這些逾矩,不合他性格的舉動來,其原因不外乎只有一個:他害怕晏謫江會讓舒雨微陪葬。

晏謫江的性格作風,全京城無人不知。他極端偏執,做事上又帶著股得不到就毀掉的風格,他若是死,就代表今後再也無法掌控舒雨微的人生軌跡。她或是改嫁,或是愛上他人,他都無法干涉,甚至無從得知。

所以,他一定不會讓舒雨微活在這世上。

晏謫江閉上眼去,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

「……小少爺?」

身旁的小傢伙突然扯著他的袖子,縮著脖子在一邊兒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晏謫江轉過頭,看到這幅場景時,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突然湧上心頭。

他的微兒,也才只有十六七歲,如花的年紀,正處在一個女子一生中最漂亮的時光裡,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這世間的萬千繁華都還未嘗盡……

可他要怎麼能容忍得了,有別的人出現在她的身邊?怎麼容忍得了她與別的人琴瑟和鳴。

舒雨微蹙眉看著他,滿眼憂心:「你是不是一夜沒睡?」

晏謫江一怔,他怎麼也沒想到舒雨微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方才的千般心緒,彷彿在一瞬之間被瓦解得乾乾淨淨。

舒雨微食指探了探他眼下的烏青,聲音輕柔:「你身體本來就不好,幹嘛還要熬夜。我這麼大個人了,又不會丟,有什麼可擔心的,再說了,我要是想和常承澤跑路,怎麼可能還會讓他通知你。」

晏謫江看著她,眼中似有萬般情愫。

她沒有因為他的氣話而心生怒意,只關心他昨夜有沒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