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園林般的前院此刻被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一眼望去,白茫一片。落日的餘暉打在二人的身上,在地上明黃色的光輝中拉出兩道黑影,一長一短。

晏謫江像是來過此地多次,無須下人的帶路便來到了賈家那小孩兒的住處,似是輕車熟路。不過,最令舒雨微感到驚訝的還是,這賈府竟也沒一個下人去攔他。

晏謫江一推開門,就見江太醫正在裡面,身邊還帶了個小藥童。

舒雨微正欲上前同江太醫打招呼,卻見他笑眯眯地看向了晏謫江,心中生疑,將原本要說的話憋了回去。只聽江太醫道:“小師侄怎麼到賈府來了?可是也來給這小兒看病的?”

“師叔想多了。”晏謫江對江太醫倒是恭謹,他微笑道:“我是來討債的。”

師叔和師侄?舒雨微有些吃驚,她是怎麼也沒想到,二人竟還有著這樣的關係。

但是原書裡,晏謫江明明是自學的醫術……

這越發給她搞糊塗了,到底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事情都跟原劇情對不上?

江太醫又笑眯著看向了舒雨微,道:“討債怎麼還把這小姑娘給帶上了?”

晏謫江回道:“因為我要討兩樣債,這其中一樣,是替她來討的。”

他話音剛落,賈老爺便也回到了這裡。他氣喘吁吁,肥腫的身子上下波動,臉也通紅,一時倒分不清是生氣還是累著了。

“呼……江大夫,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經看完了……看完了小兒的病?”

江太醫也是笑眯眯地看著他,擺了擺手,道:“還沒有呢,我剛才過來。”

賈老爺心下一沉,疑道:“可……可我分明是半個時辰前派人去請的您。”

舒雨微雖然想笑,卻也汗顏,有一說一,這江太醫走得是真慢。

然而晏謫江並未理會二人的對話,早一步便走到床邊去看那孩子,替他把了把脈,又伸手撐開他的嘴看了看,當下便有了結論。

“微兒的診斷沒有任何問題。”晏謫江收了手,又轉頭對賈老爺道:“我記得你落戶京城之前,是海運商賈,對於此病,你應該不會陌生,怎麼?你自己竟看不出來?”

聞聽此言,舒雨微不由得眼前一亮,對於這些事情也漸漸有了頭緒,她完全忽視掉兩人再度開始的口舌之爭,暗暗在腦海中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晏謫江淡然地看著賈老爺的問責,一句話也不說,一句話也不接,然而他越是這樣,賈老爺便越是氣惱,說話的語氣也就越重。

忽然,舒雨微出聲打斷道:“賈老爺,小少爺這病,其實是你故意為之的吧。”

雖然腦海裡的部分猜測暫且沒有依據,但她想,或許能夠試著炸出他的話來。

賈老爺一愣,目光也隨之轉向舒雨微。

“我雖不知你們賈家與我家小少爺之間有多少錢財糾葛,但是,聽你與小少爺的對話,這錢應該是拖了許久的,所以你便想借著整治我的機會來打壓晏府,我猜,你是想要誣賴,是晏府要故意害你的孩子,好以此推遲還款或者乾脆不還。”

晏謫江聽到“我家小少爺”這幾個字時,不由得微微勾唇看向舒雨微,但見她說得認真,便又轉回頭去。

“你少含血噴人!”賈老爺本就惱火,聽她如此說,火氣便更是蹭蹭上漲,“當日我派人請的是江大夫,是因為江大夫行動不便,所以來的是白家小姐,我又怎知你會跟著一同前來?!再者,你當日若不自報家門,我如何能知曉你是晏府的人?”

“你說的確實也是在理。”舒雨微不慌不忙,依舊鎮定,“不過,賈老爺,上回我與白姐姐到你府裡時,你說你是尋了好幾家大夫都無人能治,又聽人說江大夫從前是宮裡的太醫,所以才特地派人去請,那麼,你應當是頭一回聽說江大夫這個人的,那你是如何知曉江大夫的腿腳不便?”

“姑且就當你是聽了他人所言才知道了這件事。可是當日在你府上,我與白姐姐說的,分明是江大夫有事脫不開身,所以才叫白姐姐前來為小少爺醫治,而並非是腿腳不便,如此毫無關聯的兩句話,你為何會記錯?我想,你應該是一早便知道江大夫的腿腳不便,所以特地讓下人蹲點,挑選了白姐姐在的時間去請她,如此一來,為著江太醫的腿腳不便,白姐姐自然是會替他先來看一看。”

“而你之所以會記錯兩句話,原因無他,只能是因為你特地留心過江大夫腿腳不便的這件事情,並對此格外上心。”

舒雨微出言咄咄逼人,逼得賈老爺是一句話都反駁不出。

須臾,他才又緊握拳頭,咬牙切齒道:“就算是如此,請來的也是白家小姐,與你何干?!難不成,我還有天大的本事,能夠算到你會與白家小姐一道前來?又能算準你是晏家二公子的人?!”

“你確實算不到。”舒雨微嗤之以鼻,“因為你一開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白姐姐!白姐姐和我家大少爺的關係雖然鮮少人知,但若是有心,也不是無處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