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他,絕對不是展家血脈。

沒有任何證據,岱欽猜的。

鬆開手,呼吸不再阻塞,深吸幾口氣,展雲抬起頭說:“大人,展霖對任何人都有防備,軍機要密,確實不易得手。小人一定竭盡全力!”

這話與那些急功近利的小人物似乎並無不同,還未做事就開始邀功。

岱欽不由疑問:“按理說你現在投靠南祁應該更容易得到榮華富貴才對,為何口口聲聲卻是要為我大遼建功立業?展霖為何要將你帶進展家?我想不通其中有何深意?”

展雲直視著那雙鷹眸:“我恨南祁!之前與大人曾說過!天下運勢皆在大遼,榮華富貴也得有命去享才行!只看眼前這點蠅頭小利,幾年後落個亡國奴的下場,屆時再說什麼效忠的話就晚了,誰還會信我?至於將我帶回展府......”

展雲略顯迷茫:“我也不清楚......”

這句話說得是實話,不久之前有人也問出了這樣的疑問。

他並未說謊,岱欽很滿意,像是摸狗一樣摸了摸他頭頂:“你放心,事成之後絕不會少了你的好處!等我大遼一統天下,論功行賞必然少不了你!”

展雲咧嘴一笑,連連叩首,卑微且諂媚。

岱欽饒有興致問:“聽說靖北軍中每人都有一塊銘牌?”

展雲:“回大人,小的還沒有,等下一期新兵入營時讓他們弄一塊,再拿過來給您!”

“哦?”

輕輕一聲,似帶著笑意。

展雲迅速扒開衣領,脖頸上空無一物,角度恰恰好能夠看見左肩上,太陽圖騰延伸出來的光芒紋絡。他看向岱欽笑著說:“小人身上有殿下親賜的印記,無論生死都是大遼的奴隸!大人放心,您囑託的,小人必定竭盡全力!”

岱欽也跟著笑了,他的笑是將所有玩弄於鼓掌,輕蔑,運籌帷幄。

“你是阿羲的奴隸!以後你會知道,你左肩上這個圖騰有多麼尊貴!”

“是!”展雲垂胸頷首。

約定好下次見面時間和地點,岱欽揮揮手,展雲叩頭拜退。

一直到林子外,壓在心裡那口氣才撥出來。摸到腰間的銀牌緊緊攥在手裡,心臟狂跳不已,腳下虛浮,眼眶很疼,但只能強忍著,裝作平常模樣。

直到走進軍營,一腳踏進門關,心瞬間安定。

迎著風,靜立須臾,眼睛微有些乾澀,眨了眨,又恢復如常,往最裡走去。

衛琅向來睡得晚,即使沒有公務,賞景觀星看曲譜也要磨夠了時辰,到了那個點才能躺床上閉眼。

所以展雲回去時帳篷裡還亮著燈,衛琅聽見動靜走過去見是他,不由驚訝:“怎麼這才回來?”

本以為這麼久不見人是忽然開竅了,知道不招人待見,回士兵營帳睡大通鋪去了呢。

展雲不請自入,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案几上放著點心端起盤子就往嘴裡塞,含含糊糊回道:“路上遇見熟人,多聊了幾句!”

酥皮和渣渣掉的滿盤子都是,看得衛琅眼皮子一抽一抽,暗自想著:這盤子不能要了

“那個...我這沒什麼事了,你該回去就回吧!”衛琅正大光明攆人。

展雲從盤子裡抬起頭,嘴邊全是渣子:“那不行,您既然下令了就得從一而終,常聽人說軍無戲言,哪能說改就改?”

“是君無戲言!君子的君,你這目不識丁的我要你有何用?趕緊走,別在小爺這礙眼!”衛琅揮揮手趕蒼蠅一樣。

“不行”展雲臉一板,十分嚴肅的說:“統領大人當著眾兄弟面下令說要我做傳令兵,這會讓我回去,明兒治我個不服軍令,目無法紀,妄自贖職之罪怎麼辦?三條加一起一百五十軍棍呢!”

這廝倒是將軍法軍紀背的滾瓜亂熟,不過衛琅卻並未打算那麼做。一甩衣袖,雙手背於身後,輕蔑之色表露無餘:“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此時微風揚起,衣袂飄飄,端的風流瀟灑,白玉無瑕。

心中升起一絲異樣,暗罵著衛琅風騷、自戀、裝腔作勢。轉念又想若是自己能夠像他一樣該多好?可是,大概自己一輩子也成不了那樣。

心情差到極點,放下糕點,帳篷外隨地一躺,閉眼假寐。

衛琅過去踢了踢,沒好氣道:“死遠點!正躺在門口跟具屍體似的,多不吉利!一會有人進來出去被絆倒了怎麼辦?”

展雲沒理他,翻了個身,算是把門口給讓出來。

對上這厚顏無恥之徒實在沒辦法,怎麼攆都攆不走,氣也生過了,這會兒衛琅只覺無語,悠哉哉進屋去,搬出長琴,玉指纖長,擘、抹、勾、挑在琴絃上輕盈跳躍,一段‘玉妃引’輕輕舞玉翻銀,談何英雄,劍光閃過白青刃,了夢歸夢亦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