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似乎已經睡過去了。

展霖展元帥來過這邊營地兩次,他在人群裡格外顯眼,即使隔著百米都能讓人一眼看見。

“這才是英雄,大英雄!仁心仁德,匡扶天下!”沒聽見過廢物夸人,且像這般不加任何揶揄,誠懇的誇讚幾乎從未有過。

王虎與他一樣滿眼崇拜,他挖空腦仁讚了句:“真他娘颯!”

在滿朝文武抗議之下,物資緊缺之下,這樣橫貫一線的打法,對陣北蠻所有文智武材,以一己之力將北蠻壓制於北岸。

換是誰這一仗早就敗了!

該是付出多少心力精力能將所有兵方佈陣到如此?該是怎樣的毅力信念能扛得住諸多方面施壓過來的壓力?

沒有人知道。

“為什麼滿朝文武會反對?”拾得問。

廢物皮笑肉不笑:“這個問題很難跟你解釋,在其位謀其斯,各司所職,或為公職,或為私心,你不在他們的棋局內所以你不懂!等你何時能與他們站在同一高度之時自然會看懂所有布棋。”

拾得又問:“那你呢?你為什麼能看懂?”

廢物故作高深咂了下嘴:“嘖!所以說嘛,讀書多還是有好處的!”

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事藏在心裡不願說出來。拾得便就不再多問。

他笑出幾分玩世不恭。“這算什麼?就他們那點小心思,實在不夠看!小爺要是想,來個十個八個湊一堆跟鬧著玩一樣!”

拾得閒時非常喜歡跟他在一起閒聊,雖然可能人家並不喜歡,但跟他在一起能學到許多。

“聰明和精明只差一字,卻天地之別,聰明人會將眼光放長遠,立在高出縱觀全域性才不會有所遺漏。若只盯著眼前那一點,只會陷進裡頭。”

他說完看向拾得那雙眼又有些後悔:“不該和你說這些,你這小鬼若是再聰明些,以後站在高處得害死多少人?”

拾得想起他倆煽呼新兵上戰場那出。

月底輪休,去了趟村鎮上小集市。還有一個月就快過年了,集市裡熙熙攘攘擠滿人,但在看見幾個流寇似的兵時大夥默不作聲躲遠。

物資兵器全都不濟,但唯獨軍餉,世子殿下從來沒虧過。

不過拾得手頭並不寬裕,村裡有個吸血鬼,掐算著發軍餉日子說來就來。拾得再也不敢怠慢,隔倆月請假兩天回去送餉銀。

營裡也都知道拾得有個小青梅,廢物好歹還算有些職權,隨手寫了個條兒,蓋個章,等到回營時帶點燒餅米糕,大傢伙誰也不會說什麼。

上次回來時看見村裡姑娘都戴珠花,小喜卻只有兩根頭繩,頭頂光禿禿的顯得都不及那群村姑精神了。明明那群村姑的頭髮還是小喜給梳的呢。想必她戴上更好看。小姑娘手巧,除了不會幹活。

習慣了忍受那丫頭越來越刁蠻,口是心非,惡言惡語從不給好臉。習慣每個月上交餉銀,每個月回去一次,生一肚子氣再回來。

習慣使然讓人越來越習慣。

九瓣蓮粉紫漸變淺色如清漣如水煙,姿態輕盈,濯濯清華,做工稍有些鈍,顯出幾分嬌憨。

蒹葭影裡和煙臥,菡萏香中帶雨披

拾得買下來,花了多一半餉銀。

掌櫃見著識貨人,忙拿出另一隻青色玉蘭簪,拾得抬頭看了眼說沒錢了。

又買了些鬆軟的糕點,走快些天黑前到達村子裡。

大姑奶奶睡得早,早熄燈了。

屋子窗門緊閉,擋住呼嘯的寒風。拾得向上提了提嘴角,或許是冷得,感覺有些僵。

一頭扎進山神廟,與眾賭鬼狂歡。

人們漸漸接受小喜,對於拾得更像是遠方來的親戚,過來串串門就走,主客之間客客氣氣,相談甚歡。

有幾個對小喜一直存著愛慕之心的小夥對拾得十分照顧,大半夜拿來飯菜,生怕浪費了在大舅子跟前示好的機會。

幾乎奮戰整夜,第二天清晨從山神廟走出的人個個掛著倆大黑眼圈,活像是被山精鬼怪吸走元氣一般。

拾得撥出口濁氣,霧氣慢慢消散。

小喜收到珠花時很高興,不過還是板著張臉挑毛病:“這顏色真俗氣,若是青藍會更好看!真沒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