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那人長著一張小小的包子臉,身上都被凍紅了。

正房的屋子裡,時常會潑出一盆洗腳水來,溫熱的水將他淋透了,一開始是舒服溫暖的,到後來就成了無限的冰冷——直叫人戰慄的那種冰冷。

以前總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那人分明這麼聽話,還是要被懲罰,要被人不喜歡?

後來漸漸明白了。

不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別人欺負你也不需要理由,如果真的需要,那或許是你太弱了。

後來啊,那個跪在正房門前偷偷抹眼淚的小男孩就長大了,他再也沒有在那裡跪過,他再也沒有流過眼淚。

元辰的眼前有些模糊,在他迷離的目光之中,眼前的少女慢慢模糊,竟然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重疊的。

好像有一種奇怪的關係,把他們聯絡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只迷糊地覺得,他們的背都是挺直的,從沒有一刻有過彎折,這在生命裡,似乎是種特殊的能力。

“你還要在那裡站多久?”冷豔的聲音突然把他驚醒。

那個少女的目光向他看來,平靜地像一片湖泊般的清澈的眼神。

元辰僵住了,在被人注視的剎那,原先的那種忸怩像是枷鎖將他纏繞束縛起來,他像是一團被繩子緊緊絆住的乾柴,用一種極為呆板的姿態站立。

蘇清玖頗感無奈,心知與一個悶葫蘆交流大抵需要很多語言的藝術與思想的遷就。

“進來吧!”她輕聲地道,“阿潤的屋子邊上還有一間單獨的耳室,雪晴,你去收拾一下。”

元辰幾步走上前,臉上並不好看,十分戒備地掃過蘇清玖,悶聲問道:“你這是?”

大晚上拿著包袱過來是為了什麼呢?

“我且問你,你暫時要回姑蘇嗎?”

元辰如實回答:“不回!”事實上,他那個殺千刀的主人,已經把他打包送給了蘇清玖。

他還記得那日場景,主子寫了退婚書,神色落寞:“這下總算是如你的願了。一切都結束了。”

他一言不發。

主子的語氣雖然是開玩笑式,但他跟隨主子多年,知道他從不把真實的情緒表現出來。

當然,下一句也確實是晴天霹靂。

“元辰,既然你這麼不喜歡她,那我就把你送給她吧。男方拋棄女方,總要給些賠償。她什麼都不缺,只缺個能保護她的人。”

他瞪大了眼睛,沉默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直到確定了他認真的態度,整個人如同石化了一般,僵直了好一會兒。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幾乎形影不離。

他卻在這個時候,要把他送給別人?

他難道像一個物件一樣可以隨意送人嗎?

他捏緊了拳頭,然後又無奈地放開了。

他沒有辦法違揹他的任何決定,他必須完全地服從。

那天,他沒有流淚,只怪這風裡夾雜了太多的沙子。

女子的聲音在耳邊輕輕說道:“既然不回,那我跟你家主子借用你幾天,做我的保鏢如何?月錢五十兩,一旬有兩日沐休,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