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表姑祖父的小院裡面出來,已經到了中午時分,陰雨綿綿,未曾停歇,將大街落了個溼透,兩人再到石橋邊,那車伕已然在等待了。

兩人上了車,蘇清玖笑道:“今日恐怕還得麻煩一下大姐姐,我想去東城外看看情況。”

此處離東城不遠,駕車也只需要一炷香的時間,蘇清蓉爽快地應下了,低聲道:“妹妹是想去看看災民的情形?正好,我也該瞧一瞧的。”

一炷香後,到了玄武門。

眼前便是百丈高的城牆,以及守城士兵駐守的城樓關隘。

城門士兵正在嚴查,外來人口必須有官府頒發的路引方可進門,而城中居民也需要出示居住證明方可透過。

蘇家家大勢大,到了門口,士兵並沒有為難,甚至連車簾子都沒有掀開,便一路暢行了。

出了城門,便是偌大的玄武湖。

前朝有個太守,在這裡修了一條湖堤,生生將玄武湖分割成兩半,一半是煙雨朦朧,藏著湖心小島,另一半是漁歌淺唱,吸引了許多的釣魚客。

不過這會兒湖水上漲,江面一片死寂,不曾有遊船的樣子,加上這青色煙雨,模糊了湖心的玄武塔,更覺得恍如仙境。

湖面雖美,湖邊卻是人間慘狀。

難民們揹著所有的家當,全部都蜷縮在城牆根上,一個個飢腸轆轆,蓬頭垢面,讓人不忍心再看。

蘇清蓉心情有些低落,小聲道:“這麼多人,我們該怎麼幫他們?”

蘇清玖不答,心中也被一層陰翳籠罩,長嘆一口氣。

就在這時,聽見兩個布衣中年男子低聲交流道:“唉,真是造孽啊!這麼多難民,九州善行竟也不管管嗎?”

“管個屁?九州善行那種吃人連骨頭都不吐的地方,你指望那些人拿出錢來?別說這些年他們自己也沒錢,就算有錢,也早進了他們自己的口袋了!眼下,還是得靠城裡的善心人。”

“說的也是,雙玉樓的老闆娘倒是人美心善,這些日子天天過來派粥,但畢竟只是個弱女子,成不了氣候啊!”

正說著,難民堆裡傳來了打鬧聲,再定睛看去,那些飢腸轆轆的災民已經打成一團。

方才交談的兩人已經跑過去,做了勸架者,蘇清玖把蘇清蓉交給了車伕,也單槍匹馬地闖了過去。

不消一會兒,就把那幾個鬧事兒的給打趴在地。

再一看,城牆下,有個小粥棚,正在那派粥的許禾姑娘被嚇得花容失色,連連感謝道:“多謝諸位壯士!”

然後轉身對那些難民道:“老人和孩子先來,其他人在後面排好隊,不要著急,每個人都有份。”

原來是因為許禾的粥車裡所剩米粥不多了,排在後面的眼看自己吃不上飯,這才鋌而走險,當眾大打出手,就為了搶一碗米粥。

蘇清玖嘆了一口氣道:“辛苦許姑娘了。”

“不辛苦,舉手之勞罷了!我恩公常說,贈人玫瑰,手有餘香!我不過是得了別人的善,又將這善意傳下去罷了!”

“你恩公?”

許禾溫柔的笑著,眼中盡是仰慕的光輝,手指那玄武湖中的小島上,笑著道:“南齋先生,小時候承蒙他搭救一回。”

“哦,確實是個高人!”蘇清玖淺淺地笑了。

南齋先生,生平不詳,多年前因為學問出名,一人力戰金陵府學的七十二賢士,結果力壓群雄,以一篇《秋風賦》名聲大噪。

不過,這般才華,他卻沒有走上仕途,而是隱居在了玄武湖的湖心小島上,在島上修了一座高高的玄武塔,有氣衝雲霄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