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他晝夜難眠,那日開槍時的場景不停在腦海中回放,他記得獵人的面容,記得槍管的樣子,最難以忘懷的卻是樹上撲下的那道黑影。

他再起站起身,忍著疼痛朝喬木群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段便要停下休息許久。

“如果獵人現在出現,恐怕我就得死了吧,呵呵。”他心中淒涼想道。

繼續跌跌撞撞朝前走去,他終於來到開槍的喬木群前。

那日的吉普車就停在他面前的灌木叢後,黑影從左側樹木上撲下,隨後槍響。

他走到灌木轉角處,停留了好一會才拐到後面。

一團黑影躺在灌木後,他鼓起了畢生勇氣慢慢朝黑影走去。

他站在黑影前久久佇立,終於還是沒忍住趴下,用額頭靠在花豹脖頸上。

冰冷的屍體沒有任何回應,曾經從稀樹平原跟隨他到辛吉塔,到倫多洛茲,再到渥太華,這頭花豹一直在他身後不遠處,最後選擇了以這種方式回報那日的搭救。

因為它的撲救,槍口偏離了心臟,他躲過了致命一擊。

楊弘毅突然覺得這頭豹子很傻,動物本應無情,獅子和花豹更是競爭對手,何必搭上性命去救敵人呢。

這一刻,他意難平。

強烈的仇恨在內心滋生。

“馬庫魯!馬庫魯!”

菲奧娜的呼聲傳來,她開著車,在草原上找尋他的身影。

他默默趴在灌木後,沒有走出去,聽著車聲從面前經過。

等菲奧娜離去後,他用爪子刨著土。

他的臉上看不到憤怒和悲傷,只是一點點地挖著,不顧傷口的疼痛。

土坑已經挖得很深,他卻仍覺得不夠深,他害怕鬣狗會來翻土。

不知過了多久,土坑終於挖好,他抱起維納斯的屍體,小心放入坑中,用獅爪捧起一蓬蓬黃土蓋上,讓葬坑和地面平齊。

然後他折下一節灌木枝插在土上。

做完這一切,他慢慢後退,最後望了一眼那塊土地,便朝北面而去。

在路上,他聽到了兄弟們的吼聲。

它們在呼喚他,讓他快些回到營地,不要再在外面閒逛了。

他閉著眼睛站在吼聲傳來的地方靜靜聆聽,終究沒有回去,他知道此時的自己便是靶子,如果離兄弟太近,可能會傷害到它們。

他遠離了自己的兄弟,繼續前行。

天色晝亮起來,他竄入茂密的草叢中,無論草原如何平靜,他不想在白天趕路。

日出而息,日落則出,他保持著這種步調。

某一天夜晚,他陡然聽見了水聲,不久後沙河便出現在他面前。

他喝了一些水,然後清洗乾淨了自己的面容和鬃毛,便邁過沙河繼續出發。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便一直朝最陰暗的地方走去,始終躲避在陽光的背面。

終於有一天,他走到了那日大戰的峽谷面前,幽暗的入口散發著可怕的氣息,他卻毫不猶豫走了進去。

峽谷幽深,即使在白天同樣晦暗無比,走到最深處時,上空巖壁合攏,谷內徹底陷入永夜。

他停下腳步,趴在大石上,聽著水聲,靜候時間令傷口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