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尖的她自然又將那輕柔的嗓音聽得清清楚楚——

“……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溼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

嗡嗡嗡,嗡嗡嗡……

只是再好聽的聲音只要一念起經來,斷香都覺得是魔音,跟蒼蠅叫沒什麼區別。

她無聊地翻了一下身子,捂住耳朵,不想聽這種沒養分的字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外頭的鐘鼓再一次敲響,隨著一陣不急不慢地腳步聲離去,禪與寺的大殿安靜了下來。

“總算是結束了。”她盤腿坐起,這沒完沒了的誦經聲根本就是在考驗她的忍耐力!偏偏在她的人生中就沒“忍耐力”這三個字,與其被憋死,倒不如直接一頭撞死算了。

她無聊得很,單手支著腦袋看著眼前的禁制,開始琢磨著怎麼撞會死得比較悽美。當然,如果能將禁制撞破,自己還不會死,那就更好了!

她伸手點了點禁制,和往常一樣,在指尖靠近下,禁制浮現起一圈圈漣漪。只不過,很快被不同方向的漣漪打散……

斷香不由眯起了眼睛,看向漣漪的來源——一根白嫩嫩的,上下晃動的指頭慢悠悠地從外頭伸了進來。

她心生訝異,它就這麼輕易的穿透禁制伸進來了?!

斷香心下一動,反手捉住那截手指,用力扯了扯,壞心眼地想將對方扯進來,陪著自己受折磨。

對方明顯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縮回指頭,只不過無論怎麼掙扎,斷香都牢牢地握著那一截手指不放手。

“娘……”外頭傳來了孩童帶著哭腔的聲音。

“哎,寶兒,娘在這裡呢。”有婦人溫和應道。

“娘,寶兒的手卡住了……”女童哽咽著,委委屈屈地說道。

外頭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片刻之後,溫柔的嗓音在見到爬上神案的女童後突然變得驚慌緊張起來,“……寶兒怎麼爬到上面去了?!快下來!”

“佛祖莫怪,小女/寶兒她還小,不懂事,看在信女年年吃齋,捐獻香油錢的份上,佛祖莫要與她計較……”

婦人一邊向佛祖祈求原諒,一邊上前想要將寶兒抱下來。卻發現寶兒因為貪玩,將食指伸進蓮花座的小縫隙裡,卡住了拔不出來,正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

婦人一陣心疼,上前想要幫女童將手指拔出,可惜無果。看著寶兒因氣血不暢而逐漸變得黑紫的手指頭,婦人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斷香才不管外頭的人有多著急呢,她氣定神閒地將那一小截手指捏住,看著它因掙扎反覆突破禁制,開始琢磨著依靠它離開這裡的可行性。

她眨了眨眼,輕捻住那截手指,微微放輕了力道,同時慢慢將自己縮小依附在手指上,想要隨著手指的往回縮,緩緩跟著離開……

可恨的是,那層在人類指腹下浮現漣漪的禁制看人下菜,仍是將她擋住。她氣極,用力握住即將離開的指尖,不讓它走。

寶兒吃疼,不由得哭得更大聲了。

斷香才不理會外頭悽慘的哭聲,她想了想,直接將元神附在手指上,順著手指,潛入女童體內。

元神離體,肉身自然成了一堆沒用的血肉,等到她睜開眼,她都可以聽到她肉身倒下發出悶響。

斷香顧不得心疼,只想驗證自己的計劃是不是成功了。她忙不迭地打量著周圍,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碩大的蓮花座,由下往上看,蓮花座上是一尊金燦燦的雄偉佛像,斷香一頓,心裡隨即湧起狂喜——

她,魔神斷香,終於出來了!

只是,這喜悅還未來得及好好體會,就被一聲聲呵斥衝散。她看了眼抱著自己不停絮叨著“不該調皮!”“不該爬上神案!”的婦人,雙眉微蹙,下意識地揮了揮手,婦人便似困極一般,雙眼一閉昏迷在地。

為防止有人礙事,斷香掐了個法術,設了個小結界,這才將佛像與蓮花座推倒,取出肉身,然後……悲催了。

被囚禁時,她曾無數次幻想過,有朝一日擺脫了禁制,她必要將鎮壓自己的佛像打得粉粹,然後血洗禪與寺,讓這些禿驢嚐嚐得罪她的下場!可是如今,她出來是出來了,原以為是附身在凡人身上才導致的法力低微,沒想到回到肉身的自己,更悲慘!法力幾近於無了,身形也縮水至孩童一般大小。

現在的她,別說血洗禪與寺了,就是來個比她高一點的凡人,她都不一定能打得贏。

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