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衣拿捏著分寸感,將孟愈遠疏離在孟時和夭山之外。

孟愈遠沒有起身送她的意思,坐著說:“有根真好啊。

我去過澳大利亞,在他們國慶的時候。”

楊衣停下腳步,手指還沒離開餐廳的桌面。

孟愈遠點了根菸,“澳大利亞人總是不好意思的說,其實那是殖民和屠殺的歷史,好像急於吐露壓抑很久的內疚和迷失。

好像對他們來說,國慶節是一個羞恥的紀念日。

在墨爾本的某一天,和我一起演出的,是以為容易激動的打擊樂手,她會在對觀眾講話的時候發抖,就像她的音樂,一種有力的剋制。

第二天就是國慶節,她說:f*ck澳大利亞!

在澳大利亞我覺得很輕鬆,反正我們都是外地人。”

楊衣的手平攤在桌上,卻沒有重新落座和說話的意思。

孟愈遠抽了口煙,輕咳,說:“為了吃飯,澳大利亞人招收了不計其數的留學生。

不會快樂的年輕人,善財童子,來自各個地區,處長和資本家的兒女們,被放逐在所有人都是外地人的土地上。”

楊衣把手收回來,開口說,“孟先生還是長含憤怒麼。”

孟愈遠把手裡的半根菸,按滅到擺放在桌面靠牆花瓶旁邊的菸灰缸裡,搖頭說:“再大的噪音,也可以被樹、飛蛾、螞蚱消化掉。”

楊衣用清水話說:“孟先生會落葉歸根嗎?”

孟愈遠眼睛低垂下去,好似隱沒在他蓬亂的頭髮和鬍子裡,說:“我會死在這裡。”

……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鈴聲響起,走廊上的同學紛紛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而坐在教室裡的陳子瑜的心卻飛了出去。

夏琴教的是初二三班。

過不了多久,她便會在班級裡播放孟時和總團的合作影片。

所有人都知道孟時是她的舅舅。

她希望自己此刻能坐在那個教室裡,等影片在白色的幕布上開始播放,其他人便起鬨著看過來。

孟時初中也是在這裡上,就坐在這間教室,她旁邊陳樂樂坐的位置上。

在“起立”聲中站起,在“同學們好”的聲音裡坐下。

陳子瑜拿出書本,好像心有所感,她轉頭往窗外看去,只見一個身形挺拔,眉目柔和的光頭,正站在走廊對她眨眼。

陳子瑜Duang的站了起來。

椅子和地面碰撞的聲音,打破了教室安靜的氛圍。

班級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身上,然後他們又看到一個光頭跑開的背影。

“子瑜有什麼事嗎?”

“沒事,沒事。”

陳子瑜漲紅臉低頭坐下。

陳樂樂躲在書後面問:“是你舅舅?來找你的嗎?是來接你放學的?放學一起走!舅舅本人好帥呀……唔……”

“死禿子,醜死了。”陳子瑜眼睛望著自己能看到的走廊盡頭,手在課桌底下,狠狠的掐陳樂樂的大腿。

初二三班。

夏琴站在教室門口深吸了一口氣,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