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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半。

張偉傑敲響孟時房間的時候,他正在拉。

孟時按了暫停,起身去開門,看到張偉傑穿一身筆挺乾淨的襯衫西褲皮鞋,把他讓進房間,笑道,“看來家庭關係和諧了。”

張偉傑搖頭說,“徹底斷了,財產也分割完了,房子存款都給她,女兒共同撫養。”

孟時啞然。

張偉傑看向暫停的電腦畫面,一眼就認出了是自己的電影處女作。

他收回目光,說,“我現在有一種放下的快感,以及淨身出戶的自豪,但我知道這只是一種自我滿足和自我安慰……”

孟時去桌子那邊拿了煙,給張偉傑遞了一根。

張偉傑接過,說,“你說的對,所謂揹負父親半生支援的夢想,其實這份夢想只關乎我自己,裡面根本沒有他們的位置,我活得太自我,自私了。”

孟時看他目前的狀態,有些慶幸他沒有參與國興寺的戲份,不然,這個副導演估計要被行生當場帶走。

他幫張偉傑把煙點上,不再談論這些事情,拉過椅子讓他坐下,伸手指了指電腦上面的畫面。

那是一溜的犯人,行走在黑土地上的剪影,光線昏暗,天幕猶如漆黑的深淵,隨時將人吞噬。

孟時去搬了張椅子,坐在張偉傑旁邊,他今天中午吃完飯,就開始拉白植善的。

這個名字,跟孟時記憶中的很像,主角也是寧採臣和聶小倩。

但是,兩者的故事卻完全不一樣,甚至在看之前,孟時根本沒有想到,有人可以把小倩的故事拍的這麼爽。

對,就是爽。

在白植善的故事裡,寧採臣基本就是燕赤霞,知秋一葉、左千戶幾個人的合體加強版,各種扮豬吃老虎,120分鐘的電影時長,他帶著聶小倩把姥姥,黑山老妖,普渡慈航都給殺了……

節奏緊湊明快,爽的人嗷嗷叫。

而跟他同期張偉傑的,則說,則是情節波峰詭譎,陰謀環環相扣,正不像正,邪不像邪……

孟時回憶著兩部片子風格,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說,“你倆應該換個劇本拍。”

張偉傑無奈地笑了笑,說,“我是南津人。南津這個城市因為介乎南北之間的地理位置,有時在某些方面顯得很尷尬。

無論是南派還是北派,都從精神或者文化上將它踢給對方,所以居住在這座城市的人頗有一種邊緣感。

後來讀完初中,因為一些原因,我又跟家裡搬到港島,高中畢業後去了美國學電影,回國後卻只能在電視臺打雜。

從南北之別,特區,國外求學,回國在各個劇組中掙扎,從小到大因為文化屬性差異,所帶來的邊緣感一直緊緊跟著,形影不離。

所以,好不容易熬到能拍電影,就不自覺的往裡面填自己的東西,直接導致把神州劍俠,縱情快意的劇本拍成了那個樣子。”

張偉傑說著像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笑道,“這個名字,是我當時待的公司“家和”影業老闆,看過成片後,親自動手改的,他當時氣壞了。”

黑龍江寧安,清代叫做“寧古塔”。

在漫長的數百年間,不知道有多少判決書上面寫著“流放寧古塔”。

老闆親自把一個新人導演的處女作名字改成,基本就是給這個人判了“死刑”。

但是……

張偉傑狠抽了一口煙,說,“上映後,票房爆了。”

孟時說,“不僅爆了,還是成了經典。”

張偉傑搖頭苦笑,“也是託了白植善的福,我們倆奇奇怪怪的碰一起,觀眾迷迷瞪瞪的都看傻了,都在討論,我倆是不是拿錯劇本,是不是故意用對方的劇本風格拍自己的戲,越討論,票房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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