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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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起軒目光凜凜地看著兒子,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快說!”陳雲棋十分懊惱地道:“爹,我是被他們陷害的。”於是將在城外打獵回來後所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了父親,說完又指著那小女孩張玉蓮罵道:“這小賤人,演戲可演得真好,當時哭哭啼啼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會相信。”
陳起軒猛然喝道:“住口!”陳雲棋這才停了下來。
張玉蓮看樣貌文弱得很,可是她聽到陳雲棋這樣說,也挺起胸膛道:“你搶我不成,就編出這樣一個故事來騙大家,你以為人人都這麼好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這樣的事,難道開封城裡的少爺公子眼裡都沒有家教王法嗎?”
張老漢也在一旁隨聲附和,還時不時咳嗽幾聲,好有意表明他已經被陳雲棋打出內傷。
陳雲棋見這對父女一唱一和的在演戲,真是氣得渾身難受,恨不得走過去將他們一頓暴打,以消心頭之恨,可這是開封府衙,父親又在旁邊,如何敢輕舉妄動,只能強壓心頭的怒火,用一雙眼睛狠狠地瞪著他們,也算是對他們的一種無聲反擊。
陳起軒默默瞧著他們,心中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以他對兒子的瞭解,斷不會做這種胡作非為之事,除非是酒後失德,而這個女子又有國色天香之姿,可他當時只喝了三杯酒,決不會醉得如此胡塗,這個女孩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子,衣服破破爛爛、面色暗黃,雖說長得也算清秀,卻也絕不是那種讓人一見之下就起邪心的人,所以他斷定兒子沒有撒謊,是這對父女存心陷害他。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一時也想不明白,也無瑕多想,此刻還是先想辦法為兒子洗刷冤屈,至於此事的幕後主謀,日後再慢慢查探也不遲。
他目光如炬的看著張玉蓮,微帶笑意地說:“小姑娘果然是伶牙俐齒,不過這些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倒讓我覺得有些突兀,不知是你太懂事了,還是有人教你這麼說的?”
張玉蓮臉色一變,似乎有些慌張,吞吞吐吐地道:“什麼突兀……不突兀的,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兒子犯了罪,你當然袒護他,反正你們都有權有勢,官府老爺也要買你們的面子,我們這些窮苦人也只能任憑你們欺凌。”
她這話一說,連趙廷美都變了臉色,對這個小姑娘也有了幾分懷疑,但自己身為開封府尹,外面圍著許多的百姓,這裡又是天子腳下,若沒有確鑿的證據,也不好斷定他們就是設計陷害,萬一在城裡引起了非議,那自己豈不是有了失職的嫌疑,手拿驚堂木一拍,喝道:“大膽刁民,不得胡言亂語,開封府素來明鏡高懸,豈容你出言諷刺,你若真有冤情,本王自然給你個公道,但若是誣陷好人,本王也輕饒不了你。”
張老漢頓時嚇得扒在了地上,哭道:“求官老爺做主,我父女二人說的都是實話,沒有一句虛言。”
趙廷美面有為難之色,向陳起軒問道:“陳幫主,這兩方各執一詞,本王也不好判斷,依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理?”
陳起軒想不到他會突然詢問自己,愣了一下,便說:“殿下明察秋毫,定會秉公處理,此事若真是犬子所為,儘管依國法辦理,但若是被奸人所害,還請殿下明辯是非。”
趙廷美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沉吟半響,衝陳起軒招了招手,示意他向前過來。
陳起軒不明所以,還是走了過去,趙廷美待他走到近前,便悄聲說道:“此事讓本王很為難,我也相信令公子是被人陷害的,想是他得罪了什麼人,才會遭人報復,可是外面圍著開封上百個民眾,他們都說看到令公子搶人行兇,有這麼多人做證,本王也不好網開一面,逼不得令郎只好擔了這個罪名,我再判他監押一個月,到晚上悄悄把放他回去,只叫他一個月不要出門就好,你再給這張老漢一些銀兩,他也就不再生事了。”
陳起軒聽了這些話,真是有氣沒處發、有冤沒處訴,若不如此了結,到時候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就算洗清了汙名,也會遭人非議,壞了陳家的名聲,到不如趁著事情沒鬧大之前就這樣處理,也算保全了名聲,於是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殿下恩德,草民銘感五內。”
趙廷美笑道:“你我之間,又何必客氣,”他說到這裡,忽然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副頗為神秘的表情,接著又道:“今日你來了,正好有一事要問你,不知去年我請你造的兩千柄青鋼劍可造好了沒有?”
陳起軒忡然變色,怫然道:“殿下何出此言!當日我已向殿下說明清楚,殿下沒有兵部的條文,我如何敢給殿下私自造劍,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趙廷美道:“陳幫主不必大驚小怪,我要這批青鋼劍只是為了加強府裡的安全,並不是另做他用,你是鑄劍商,我向你買劍,有何不妥?陳幫主也太過小心謹慎了。”
陳起軒誠懇道:“不是我小心謹慎,只是殿下身份不同,向王爺私售武器,這個罪名鑄劍幫可擔當不起,殿下還是不要為難草民了。”
趙廷美一臉不悅地道:“陳幫主,令郎所犯之罪若是屬實,按照大宋律例,至少要判三年監禁,本王現在只判他一個月,可以說是法外開恩了,而且可以讓他免受牢獄之苦,本王這麼一點小事,你也要推辭嗎?”
陳起軒臉色變得蠟黃,五臟六俯都在翻騰攪動,他目光遊離的朝兒子望了一眼,見他正滿是期許地看著自己,眉眼間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這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又能怎樣了?看著齊王趙廷美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實在有些舉棋不定,過了半響,才灰心喪氣地說:“一個月之後,請殿下到城西四十里的山谷中取劍,過時不侯。”說完衣袖一拂,走了回去,他走到兒子面前時,內心還是無法平抑,隔了半響,才說:“從此以後就別再不知好歹了!”
陳雲棋不知齊王跟父親說了什麼,但從父親的神色間隱約可以猜到他一定是拿自己要挾父親做什麼為難之事,想到此處,不由得氣憤不已,衝著堂上的趙廷美大聲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難證清白,就把我關起來,不用為難我父親。”
話音未落,陳起軒突然一掌拍在他的臉上,將他打翻在地,這一掌力氣十足,他臉上頓時現出五個鮮紅的指印。
只聽陳起軒喝道:“逆子,你還在這裡逞強好能,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世道艱難嗎?你再多說一句,為父也救不了你。”
陳起軒走出府衙大門,看見外面烈日炎炎、陽光無限,想起剛才的一切,不禁暗暗流下了淚水。
晚上二更時分,陳雲棋走出了監牢的大門,門外早有一輛馬車在等候多時,駕車的人看見他,立刻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說道:“少爺,快上車,家裡人都在等你。”
陳雲棋一驚,問道:“奶奶和母親都知道了?”那人嘆了口氣說:“現在一時也說不清,你回去就知道了。”
回到家中,府中大廳燈火通明,廳裡上上下下坐滿了人,陳雲棋一看之下都是陳家的長輩,上首右側的位置坐著一個面目慈祥的老人,穿 著一身雍容華貴的衣服,氣色十分的紅潤,這便是陳府的老太太何素兼,她旁邊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穿著一身翠綠的綢緞衣裳,頭上戴著珠釵,容貌頗為俊俏,是陳老夫人的貼身丫環香兒。
右側上方坐著陳起軒和一個四十來歲的婦女,她穿著月白色的衣服,面板白晳光滑,面容平和,只是眼中隱隱有憂慮之色,這是陳雲棋的母親江越萍,此外那些陳家的族人都分坐兩旁,看見陳雲棋的時候都是一副埋怨責怪的眼神。
他惴惴不安地走到大廳中間,低著頭一聲不發。
陳老夫人板著臉道:“跪下。”陳雲棋抬頭大聲道:“奶奶,你也不相信我嗎?”陳老夫人緩緩道:“我若是不相信你,現在也不會這麼心平氣和的跟你說話,此刻你的叔伯長輩都在,先跪下再說。”
陳雲棋只能依言跪了下來,但心裡還是充滿了委屈與不平。
陳老夫人接著又說:“棋兒,從你落生開始,我便看著你一點點長大,你小時候刁鑽頑皮,我從沒有打過你、罵過你,甚至一句重話都怕你經受不起,對你是百般寵愛,把你視做心頭肉一般,等你長大了,你還是一樣的貪玩胡鬧,說到底都是我們把你慣壞了,但奶奶深知,你縱是有再多的壞毛病,你也絕不會做傷天害理,有違國法,敗壞家風的事情,我的孫子我瞭解,像強搶民女、持強欺弱的事情,就是拿刀頂著你的脖子,你也斷不會去做,因此聽了你父親講明原委後,我就知道你是遭人誣陷的。”
陳雲棋聽了之後,忙興奮地站起來說:“奶奶,你相信我就好,我真的是被那……”
他說到這裡,陳老夫人又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還沒有說完,你先別站起來。”陳雲棋又只能接著跪在地上。
陳老夫人繼續說道:“但即便如此,也說明你平日行為不端,遭人忌恨,才會設計陷害於你。以前你飛揚任性,我們看在眼裡,雖覺得有些不妥,但總不忍心責怪你,以至於出了今天這樣的事情,從此以後,你要記得為人要謙虛恭順,不可傲慢無禮、目中無人。今日你能夠平平安安地回來,全憑你父親擔著莫大的干係,做了一些本不該做的事情,我們陳家若是因為此事而受到牽連,奶奶縱是再疼你,將來九泉之下也難以面對陳家的祖先。”說著忽然覺得心中起伏不定,一股岔氣湧向心田,頓時咳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