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筱安應聲上前,他看到裴謙程的身子晃了兩下,然後徑直朝她栽了過來。

簡筱安本身力氣不大,這一下差點把她帶倒,她攙著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的孩子艱難的把他送回房間。

裴謙程只是虛脫了,他跑了太久,出了太多汗,此時躺在床上,溼透的上衣和頭髮更是往下滴水。

簡筱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明明兩個人出去放鬆了,現在阿禹還沒回來,先回來這個還這麼狼狽:「程程,到底咋麼了?你和阿禹吵架了嗎?」

裴謙程閉著眼睛,一言不發,有氣無力的搖頭。

這時,傳來開門的聲音,簡筱安伸著脖子問:「阿禹,是你嗎?」

簡禹初也是一個人從個山上走回來的,走走停停的,大半天的時間就這麼沒了,他興致缺缺的應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快來看看程程,你看看他怎麼了?」

簡筱安話音剛落,簡禹初就已經進了臥室,他看到了什麼?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精氣,臉色漲紅,似乎還冒著熱氣,他癱在那裡,整個人的狀態看上去像是厭倦了活著,厭倦了世界。

簡禹初的心頭像是被什麼狠狠攥住,嘭的一聲,血濺出來,他知道自己的擔憂成真了。

他一步跨到床邊,坐在裴謙程身側,顫著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沒有發燒,只是嘴唇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再看他出了那麼多汗,應該是脫水了。

「媽,你去給他倒杯水,我幫他把衣服換了。」

簡筱安應聲出去,簡禹初關上門,轉身去櫃子裡找裴謙程的衣服。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簡禹初猛然轉回身,床上的人依舊緊閉雙目,整個人病懨懨的。很多受過傷都是這個樣子。

失望,難過,自我懷疑,甚至有人開始自暴自棄,墮落。

簡禹初拿著衣服又坐回床邊,他聲音很輕,像是在同裴謙程商量:「程程,把衣服換了再睡,這樣不舒服。」

裴謙程這才緩緩睜開眼睛,他看著簡禹初,一字一頓的重複剛才的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簡禹初把手裡的衣服都攥出了手印子,他有意迴避裴謙程的視線,可是他卻不能騙他:「過年跟你回家,你爸醉酒說的話,我不知道真假。」

裴謙程再次閉上眼睛,眼角流下的熱淚浸溼了枕巾,他哽咽著喃喃自語:「是真的,她不但不要我,當初更是不想生下我,我是多餘的,我是多餘的...」

他的這個樣子,當真是讓簡禹初心疼壞了。

他眼睛也跟著紅了,他不想去揣測裴謙程的父母到底安了什麼居心,他現在只想讓這個受傷的少年變回以前的樣子,看他笑,看他鬧。

可是還能嗎?

如果他在他爸爸那裡這些年受到的傷害已經逐漸結痂,那麼他媽媽拋棄他的事實就是生生把那些傷口撕裂又在上面撒鹽。

這麼嚴重的二次傷害,它遠比裴實英的各種暴力還具有殺傷性。她摧毀的是裴謙程多年的希望,抹殺的是一個兒子對於母親的期盼,糟蹋的是裴謙程心中珍藏了十八年的美好...

「先把衣服換了好嗎?」簡禹初抬手摸他的臉,很涼,「你不是多餘的,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是跟我媽一樣重要的人。」

裴謙程哭的更大聲,他甚至翻了伸,趴在那裡,把整張臉埋在枕頭上,壓抑著自己的痛苦,他聲音悶的很,雙手緊緊的揪住枕巾,最後攥成拳頭,一拳一拳的狠狠的捶打著床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