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的七點鐘,大街上正是人聲鼎沸的時候,被炙烤了一整天的大地仍舊在冒著暑氣,大街小巷裡到處可見搖著蒲扇坐著搖椅納涼的人,商鋪外面的空調外掛機也散發著讓人難耐的熱,可裴謙程卻覺得周身寒冷。

他站在街角,抬手招呼了一輛出粗車,上了車,他報了一個培訓班的最快更新請瀏覽器輸入到精華書閣進行檢視

司機看他病懨懨的樣子,還關心了他幾句。

裴謙程靠著車門,眸光掃過熱鬧的街市,他努力的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出來,他不明白,陌生人尚且在意他的感受,為什麼李文靜和裴實英,那對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的男女,卻要想方設法的傷害他?

車子到了目的地,裴謙程扔給了師傅一張紅色票子,不等師傅找零,他就下車離開了。

教室比較封閉,沒有窗戶,裴謙程只能從門上的那扇見方只有十幾厘米的小窗戶看進去。

簡禹初正在寫板書,字型遒勁有力,不到三十平的教室裡,學生不多,十幾個毛茸茸的小腦瓜,一個個都聽的極其認真。

簡禹初像是有預感一樣,突然就轉頭看向視窗。

他剛好和裴謙程的視線對上,有些驚喜地朝他笑了笑,用口型告訴他,還有十分鐘。

裴謙程點點頭,便離開了,在招待家長的一處閒置教室裡等簡禹初下課。

那十分鐘是裴謙程此生最難熬的十分鐘,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痛苦,他滿腦子都是裴實英跟他說的那些話。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你那同學是誰,確切的說,我很早就知道他是誰的兒子。」

裴謙程不知道自己當初聽到這話之後是怎樣的反應,不可思議,震驚,恐懼,盛怒,難堪...這所有的情緒背後,皆是因為,他料到了裴實英接下來要說什麼。

「你覺得我不會去查當年帶走你媽的男人是誰嗎?我不但查了他,我還把他所有的人際關係都查了個底兒掉。他父母,妻兒,朋友,同事,我一個都沒放過。我就想著,我總能在他身邊的人口中知道他去了哪裡,我一定會找到他,我要讓他生不如死,我倒要看看他還敢不敢。」裴實英一副精英派,穿著得體,剛過不惑之年,身材保持的相當好,髮型熨帖,西裝一絲褶皺都沒有,他吸了一口煙,象徵性的彈了下菸灰:「程程,其實爸爸一點都不想跟你把關係搞的這麼僵,但是我每次看到你,尤其是你的眼睛,我就會想起你媽,我那麼愛她,我對她那麼好,她卻選了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不過,他倒是有點東西,這麼多年,藏的挺嚴實,我竟然沒找到,後來,我也就不找了,我改變了策略。」

改變了策略?這話讓裴謙程不禁打了個寒顫,所以,他的策略是什麼?裴謙程怒視著裴實英,一字一句的問:「你什麼意思?」

「他帶走了我的妻子,讓我的兒子沒有了母親,我總得讓他付出點什麼才行。」裴實英說:「他那個瘋瘋癲癲的妻子,沒什麼價值,唯一有價值的就是他兒子。」

裴謙程嘴唇顫抖著,他呆若木雞,但仍舊要問個明白:「我就是你去驗證他到底有什麼價值的棋子對嗎?」

「對,你以為我當初不知道你打架是被冤枉的嗎?我當然知道。」裴實英講述這件事的時候出奇的平靜,沒有什麼情緒:「但我必須要把你送到那孩子身邊,其實你到哪個班,跟誰同桌,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那你怎麼確定,我和阿禹就一定會...」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這個年紀,長相好,家境好,成績好,平時又愛跟我作對,但凡你喜歡女孩子,大概早就領回家了。」裴實英依舊平靜:「我只是沒有想到,那個孩子真的就被你這樣弄到手了...」

裴謙程看著裴實英像陳述一個觀點一樣講述這件事情,他平靜的像個局外人,他無波無瀾,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個佈局者的氣勢,因為他贏了。

他的兒子成功地把他恨之入骨的男人的的兒子搞成了一個蓋。

「你總說要我斷子絕孫,我無所謂,那有什麼關係,只要那個男人跟我一樣。」

裴謙程如遭雷擊,他不敢相信,於是便問:「你就那麼篤定,簡禹初也會喜歡我...」

「我對自己兒子的魅力還是很自信的...」

裴謙程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一點點變涼凝固,以至於他的手和臉都白的滲人,臉上的液體也是冰的,那些滾落下來的淚珠,砸在衣服上,桌面上,裴謙程才後知後覺,自己竟然哭了。

他得有多少年沒當著裴實英的面掉過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