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義猜得不錯,次日軻比能果然派了使者與一名從者過來。這使者是一名身量七尺五寸的漢子,雖然算不上雄壯,但舉止顯得極為精明幹練,一入帳內,哪怕周遭的將左顯得不懷好意,他也安坐如山。等曹操出現後,他才鄭重地向曹操自我介紹,自稱是軻比能的女婿鬱築鞬。

鬱築鞬雖然朝曹操躬身拜禮,禮數周到,但言語之間不卑不亢,讓曹操心中頗生嫌隙。闌

曹操詰問道:“單于對於坐觀望戰一事,有何回覆?”

鬱築鞬以一口流利的漢語回答:“我王以為元帥必勝,不願與元帥爭功罷了。此後的變化,便不是我王能預料的了。”

曹操狐疑道:“那西軍陣前反攻,你等不援反退,又是何道理?”

鬱築鞬對此問顯然早有預料,立刻答道:“西軍攻得太快,貴部又潰得太快,我王位在文瀛湖畔,倉促難以展開救援,問諸將意見,都以為戰將隨潰,徒送首級,不若先保全諸部,以待將來再戰。”

曹操聽他如此信口開河,顛倒黑白,已是滿腔怒火,但仍強忍著問道:“那單于打算如何對我交代?”

鬱築鞬令從者獻上兩個盒子,在曹操開啟觀看的時候說道:“建議我王不動的便是這兩人,他們一為故安的王樂,一為靈丘的李流,皆是我王的謀主。我王為表愧意,特殺此兩人以謝元帥。”

曹操聽到這,終於是忍無可忍,對他喊道:“你給我趴下!”鬱築鞬錯愕之間,又不敢不聽,只好雙膝跪倒,用雙手伏地,低著頭等待曹操繼續。曹操衝上去,一把拔出腰間的短刀,反轉刀背,冷喝道:“軻比能把我當作孺子,竟用這等鬼話來交代?他要殺人謝罪,怎麼不砍了自己的頭?!拿我漢人做什麼人情?”闌

鬱築鞬負痛不敢出聲,犬伏於地,無言以對。曹操接著說:“若不是我與西賊大戰數載,令西賊無力向北,他以為劉備容得下他?早就死無全屍了!如今一戰,我願劃地與他,結為血盟,他卻反覆無常,當眾退兵,究竟意欲何為?想學檀石槐嗎?他還差得遠!”

說罷舉刀而起,就欲斫頭,抬到半空,放下來。不一會又舉起,又放下,如是者再三。鬱築鞬四肢著地,魂驚魄飛,汗流浹背,連大氣都不敢出。

良久,曹操命人抬來數百個裹了黑布的事物,一個一個壓在鬱築鞬的背上,一直放了大約七十多個,似小山一樣堆起。鬱築鞬喘息困難,又不敢叫饒,只能趴在那兒勉力支撐。

這時曹操才消了一些氣,對鬱築鞬說:“你回去對軻比能說,上次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但他要是再打算坐望,就不必再在這了,立馬帶著他的人馬爬回彈汗山!明年不用西賊出手,我自拿他人頭祭奠此地將士。”

鬱築鞬連稱不敢,曹操又問他:“你知道自己身上壓的是什麼嗎?”鬱築鞬搖頭,曹操笑道:“站起來自己看吧!”鬱築鞬艱難起身,身上的事物頓時滾落一地,一些黑布散開,他才駭然發現,這都是些綁著髮辮的鮮卑人首級。

曹操轉身又說:“這都是我朝大司馬麴義的戰果,拓跋鮮卑怕是被殺怕了,希望有朝一日你不要在裡面。”

鬱築鞬便問:“麴大司馬算是貴國第一勇士嗎?”曹操緩緩搖首,笑道:“麴大司馬已算是極強的武人,但比起我一位侍衛,還要稍遜一籌。我中原英雄輩出,今日就讓你見識見識。”闌

他說完將短刀扔給身後一個高大的武人,自己徑直出帳而去。鬱築鞬則怔怔地站在原地,看那武人拿著刀走過來,他穿著非常簡樸,只不過一身麻衣罷了,身量確實非常高大,但在鮮卑中也不是沒有人能夠比肩。可這人走到鬱築鞬面前,忽然用右手握住刀,在鮮卑人勉強晃了晃。然後,伸出左手,手指夾住刀尖,把它往回卷。堅硬的鋼刀在他手裡就像柔軟聽話的紙片,三下兩下,不過轉眼之間,一把殺人的利器就變成了一團廢鐵。

鬱築鞬看得目瞪口呆,見那人扔下刀要走,連忙喊道:“且慢,還不知英雄姓名,還請告知,讓我回稟我王。”

那人這才報名道:“我乃陳留典韋,不過是個武人而已,也無將兵之能,閣下倒也不必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