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劉秀,應該會詐敗誘敵,在路上設下埋伏,以夾擊取勝吧?

只是,自己昨日險些破陣,劉範應起了戒心,誘敵這種策略,恐怕是用不了了。陳沖搖搖首,認識到自己恐怕還得要正面硬攻。一念及此,他轉而想起了自己認識的那些名將。

如果是孫堅,或許會乘夜調走主力,於數十里外某處發起夜襲?

如果是皇甫嵩,興許令前軍都綁上松明等物,用火箭攢射敵營,亂其前陣後,再出騎軍破陣?

想到這裡,陳沖有了些思路,但也有糾結的地方:自己的兵力本來就捉襟見肘,遠少於蜀軍,而兩軍的軍陣又隔得太近,圍繞在營前的蜀軍斥候恐怕不下百餘,如何瞞過這些人展開襲擊呢?先分兵嗎?分兵也太冒險了,一旦劉範在分兵後發覺,全軍先攻一部,那極有可能全軍覆沒啊!

正當他感到猶豫的時候,令兵忽然到帳前說:「使君,有個從關東來的使者求見,我們都未聽說過,但他說認得使君,只要把信物給使君就知道了。」陳沖聽到是關東的來人,不由吃了一驚,連忙叫令兵進來,遞上盛有信物的漆盒。開啟一看,原來是一方石印,印上刻著「臣嵩上書」四個字。

陳沖頓時知道,是皇甫堅壽來了。他把石印收回盒中,親自出營去迎接。而皇甫堅壽此時身著一席灰色的羊皮氈,身邊跟著兩名親從以及四匹河北大馬。皇甫堅壽乃是故車騎將軍皇甫嵩的獨子,陳沖入京後,對他非常器重,故而把他舉薦到霸府之中議論軍機。只是雙方自炎興元年一別後,皇甫堅壽闔家搬到了晉陽,與陳沖除去書信往來外,已有數年不見了。

眼見皇甫堅壽麵色平和地站在自己面前,對自己行禮問好,陳沖心情舒緩了不少。想到他從雒陽遠來,必定是有急事,陳沖連忙將他迎入帳內細談。皇甫堅壽摘下皮帽,脫下滿是風塵的皮氈,箕坐在胡床上看著從人生火。董白給他端來一碗熱湯,他道了聲謝,結果喝了一口,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驚疑地打量著董白道:「渭陽?」

董白則對皇甫堅壽彎腰行禮,緩緩說道:「阿叔好久不見。」董卓生前十分喜愛皇甫堅壽,經常感嘆說,自己諸兒不如堅壽。而後常讓堅壽出入太師府,又命董白等孫輩以叔相稱,故而兩者極為相熟。

皇甫堅壽連連擺手,又看了眼陳沖,似乎想問什麼,但到底沒有說出口。陳沖知道他的詫異,但也不想在此事上多談,轉而開門見山地問道:「玄德派你來有何事?是曹軍的攻勢加急了嗎?」

皇甫堅壽見進入正題,也極快地放下心事,正色說道:「曹軍的攻勢確實勐烈,我從河東來的時候,聽聞曹軍已攻到滎陽,佔據虢亭、敖倉了。」

陳沖聽罷,頓感心急如焚。若是敖倉和滎陽都已丟失,就說明曹軍已經兵臨虎牢關下了。這也意味著,曹操距離雒陽僅剩一關之隔。自己再不取勝前援,霸府在關東將再無立足之地,連關中能否得保,恐怕也未可知。想必此時玄德壓力極大,這才派堅壽前來求援吧!

但陳沖又想:若論眼下的形勢,自己也極為困難吶!此時與劉範的會戰正處於僵持階段,誰先鬆一口氣,就可能意味著關中易主。我難道要帶兵遠走,視自己七年來的經營毀於一旦嗎?自己到底該怎麼辦?

正當陳沖天人交戰的時刻,皇甫堅壽立起身來,緩緩說道:「但大將軍的意思,是關西重於關東,故而讓使君不必擔心。他聽說使君在陳倉起兵後,以為使君兵力不足,故而已將太平校尉(徐晃)調回河東。五天前,使君攻下武功的訊息傳到蒲坂,河東舉郡歡騰,公明兄也正率部趕來。我此次前來,就是來告知使君這個訊息的。」

陳沖聞言一愣,怔怔地看向皇甫堅壽,隨即心裡升起一股暖意。他站起身拉開帳幕,正好斜照的朝陽從帳門中射入,一掃帳內的陰暗。陳沖慰藉地想:大家都還在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可以扭轉局勢,所以都舉身相托,那自己也決不能辜負他們。

而有了徐晃這股援軍,加上此前的苦思,陳沖心裡很快有了新的計議。他轉首問皇甫堅壽道:「公明帶了多少人,距離此地有多遠?輜重夠嗎?」

「帶了十三營大約一萬兩千人。估算時間,今日大概抵達蓮勺,距此處還有兩百餘里吧。輜重是大將軍特意補齊過的,該有的都有。」

「路上可有人發覺?」

「長安應當發覺,但並未阻攔。」

陳沖微微瞑目,片刻後睜眼道:「堅壽,那還得勞煩你跑一趟。此次能否奪回關中,還得著落在公明身上。」

當日,陳沖和皇甫堅壽商議了近一個時辰,確認了一齊出戰的時機。待用過午膳後,皇甫堅壽與陳沖再次辭別,帶著兩名嚮導匆匆離開了漢軍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