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涿縣議主(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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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是七月下旬,天氣漸漸冷了下來,多了幾分蕭瑟之意。而之前大雨綿延,到現在積水的泥坑水窪仍然隨處可見,這使得下山南迴的軍人們倍感艱辛。而心中壓抑,前途未卜,哪怕風景相似,心情卻與下山來時大不相同了。沿路之上,缺衣少食,更有不少人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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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鮑丘水處,蔣義渠的坐騎跌斷了腿,只好下馬步走。渡河西行時,腳底踩上了河底的石子,結果把腳指踩爛了,只好靠長矟權作柺杖而行,走了一整日,靴袍全都爛了,滿手都是血泡。回望山嶺重重,哪裡見得到無終的影子。身邊隨從蒼頭早就散盡,到處都是飢腸轆轆,表情冷漠的陌生面孔。他不禁萬念俱灰,心想:“後悔不再當日殺賊,就算死了也壯哉。不料落得如此下場。”他這麼想著,又隨軍到了餘水,腦海中全是被朝廷抓捕問罪,滿門抄斬的景象,一時間渾渾噩噩,不知何從,等眾人泅過餘水時,他已永遠地留在了河水裡。
袁尚等人歷經艱辛,終於回到了薊縣。舉目一看,四處星星落落,下山回來的各軍又漸漸地聚集在了一起。故安、范陽,乃至中山、河間一帶百姓,聽說州牧袁紹被麴義殺死,都主動上街為袁紹拜祭,孰料遇到了推下來的散軍。他們回來之後,一路搜掠求糧求柴。民居廟祠,大多被拆得面目全非。昔日安寧的涿郡、河間各地,如今破亂無序,如同遭受大災一般。
盤桓了大約三四日,奮武將軍沮授召集眾人商議行至。原來眾將之中,以沮授年歲最大,平素為人持重,於是被暫時推舉為新首領,總領各軍。袁尚帶從騎李孚、梁岐,以及河北勇士張南等數騎,與眾將聚集議論。
當時帳內各袁氏幕僚將佐聚集,而袁尚只帶李孚入帳。
沮授眾之所望,眾人嘈雜一陣後,都漸漸靜下來等他說話。不料沮授遲疑片刻,才對大家說:“自使君遇害後,沮授為復仇大計,召集眾軍將得以回到涿縣。授之使命也就到此結束了,我之身份不比使君,實在難以服眾。所以今日議事,我希望諸位能選個新首領出來。”
頓時議論紛紛,有人說:“能做河北領袖的,除了沮公還有何人呢?”沮授苦笑搖首,又有人說:“實在不行,還是派人向朝廷請降吧,不是說餘者不論嗎?”這話剛一出口,就被人駁斥道:“住口!主死臣辱,你不思為使君報仇,還有半點羞恥之心嗎?!”一時議論紛紛,各說各的,誰也說不服誰。
這個時候,中山太守郭圖走到前臺來,對眾人說:“大家莫不是糊塗了,使君生前最愛的三郎就在帳中,為何還要推舉他人呢?父死子繼,不是最簡單的道理嗎?”
一時間帳中沉默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與袁尚。袁尚攥緊了拳頭,儘量用坦蕩的目光回視,希望能夠贏得這些老人們的支援。
孰料沮授卻搖首說道:“不可。”他不待郭圖反駁,徑直走到袁尚面前,直視著他的瞳孔,緩緩說道:“三郎,使君被害,定然是陳沖的計策。我等都知道他會出奇策,卻不料他只下了一封密詔,便令整個河北分崩離析。這樣的敵人,這樣的韜略,你真的能夠言勝?這不是爭權的良機,我召開此會,是真心為了領大家求活與復仇啊!”
袁尚本想當眾承諾,但他面對沮授如山般的注視,又想起父親遺體的慘狀,忽然間言語在喉嚨間噎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沮授退了兩步,回頭望向眾人繼續道:“今日,我們一定要推舉一人為主,且此人必要是一名能鞭撻宇內,總御皇機,明略超卓的超世之傑。”
這個時候,有一人站了出來,朗聲道:“我知道了!”眾人都看過去,發現原來是田豐,他此時神色激動,也不顧了禮節,站到了几案上,招手說道:“諸位可曾想其一人?使君在世時,就常將他比作左右手,只可惜之前生了間隙,但也未嘗不感慨於他的才華。”
田豐清清嗓子說:“但就在這三月間,為了對抗朝廷,使君又與他恢復聯絡,準備作為反敗為勝的生死手,我們這些幕下之臣聽聞,都深以為然。”這下一些人知道他說得是誰了。
許攸知道自己受了麴義的賄賂,正害怕此事為人暴露,心中非常憂慮。但聽聞這個人選後,不由眼前一亮,連聲稱善,又搶著說道:“此人英略冠世,雅量高致,為橋玄公譽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就連當今天子得知其功績,也以其為‘中興三將’之首。”
這下大家都知道說得是誰了。
大漢使持節儀比三司左車騎將軍兼兗州牧,壽張縣侯,曹操。
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忽覺天地寬闊,道路坦蕩。但也有人擔心問道:“可兗州牧乃是朝中重臣,又剛剛與霸府聯姻,未來前途無量,豈會願做我等叛賊之首?”
還未等眾人情緒低落下去,田豐高聲道:“不,他一定會來!”他頓了頓,當眾念起了一句詩:“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
他再次堅定說道:“能寫出這句詩的人,他一定會來!”
當日,涿縣發快馬,遣州府中使者常林南下,直向兗州奔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