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等簡雍到身前,接過書表,見書表頗厚,他不禁又是一聲冷笑,尚未開啟時,陳沖起身說:“玄德且慢。”

他走到天子與劉備之間,先向天子行禮,而後對劉備說:“玄德,或許朝中確有居心不良之人,但人畢竟不是聖賢,誰能沒有犯錯的時候?若是其中有人並非真心壞事,而是為局勢所惑,不能明辨是非,故而聯名上表,因此而死,豈非冤枉?世人論及,亦會非議。”

劉備卻高聲說:“庭堅,當初你與我說,治國之道,當寬嚴並濟,上下有節。我深以為然,今日卻不穩至此!可見是你放縱過甚,我才不得不如此行事罷了。”

陳沖頓時露出傷心之色,他仍堅持說:“所謂寬嚴,寬乃濟民之寬,嚴乃執法之嚴,如此方能並濟。大將軍今日之嚴,卻是刑罰之嚴,並非衝之所言。望大將軍明察!”

劉備聞言,注視陳沖良久,而後緩緩說:“庭堅既然如此說,那便說個法子吧。”

陳沖低首說:“可先行於地方,委以實職,觀其行事如何,有功者賞,有過者罰,如此而已。”

劉備環顧周遭,見不少公卿露出關切之色,知道這出戏火候已到,便嘆了一口氣,說道:“那便如你所說罷!”而後以烏桓鮮卑勢大為由,聲稱要將這些人遷到幽、並之間,好抵禦胡虜。而陳沖則稱諸官文質,難御強敵,故而力主將名錄中人派到豫、荊、益、揚、交五州,一則治理民生,二則與州牧交使固好,使南面不至生變。劉備假意為難不許,又沉默幾次,與陳沖理論幾次,直至天色變暗,方才讓步應允。

這一下,朝臣中被改任地方的官員多達七十四人,其中不乏華歆、士孫瑞、王子服這樣的天子近臣,朝野幾為之一清,本來就不多的無黨朝臣此時愈發稀少,從上到下都幾乎為劉備與陳沖所把持。

便是貴為國舅的兩大外戚董承與伏完,此次也受到牽連。建平將軍董承因其軍職而被複用,令其至右扶風整軍。此舉名義上是讓他領軍討伐武都涼人,實則與董卓餘部胡軫、董越作伴,負責屯田而已。而後又以司徒趙岐鎮撫冀州不力為由,免去其司徒之職,並藉此機會,將執金吾伏完拔擢為司徒。司徒有名無實,執金吾卻掌宮省禁軍,這便是明升暗貶,將要害職權收回手中。而天子所能熟知的近臣,只剩下趙彥、吳碩等寥寥幾人了。

此事過後,劉備威赫朝野,長安中對劉備的不利言語,幾乎一朝而空。偏偏此事又無損陳沖之令名,不少官員出任地方前,都還要前來司隸府上特意向陳沖致謝辭行,以示自己不忘陳沖在朝上據理力爭的恩義。

但此事的影響深遠,卻是當下眾人難以想象的。

這日董承正督促家奴收拾行裝車輛,一時有些乏了,便回房打算斟酒澆愁,忽聞後門怪聲,三聲過後,董承開密門迎入一人,正是董昭。

一見董昭,董承心中怒火頓時抑制不住,朝他低聲怒喝道:“是你建議陛下趁機發難,如今卻弄成如此結局,你居然還敢來!”

董昭聽聞責難,面上的笑卻如同鐵鑄的一般,他等董承怒氣過去,才慢慢說:“我這次來,是來恭賀董公的,董公今得外放,莫非不是董公重奪自由的大好時機嗎?”

而在武都郡內,一人正不斷鞭打快馬,在山林間迅速穿行,他越過故道,直抵河池,終於將一封信件送到一座木屋前,並喘著氣朝裡稟告道:“將軍,長安的密信。”

屋中的人緩緩走出,從信使雙手取過信件,撕開細細信使抬頭去看賈詡的反應,卻見賈詡面上露出鄭重之色,而後漸漸消散,化為一絲笑意。

將信使揮退後,賈詡負手將信紙置於燈火前,點燃,化為灰燼,而後他叫來幾名令兵,吩咐他們說:“去通知各部,我有軍議召開。”說完,他佇立在原地,如同石化的雕像。

良久,他自言自語道:“從現在起,人心已不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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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寫不完這捲了,就先把一個完整的階段放出來吧,其實就這些來說,自己還是不夠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