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已經事先和其餘渠帥統計過,此時直接作答道:“郭帥,我等已經合計過了,我們五部估計共逃離八千餘人,但陳賊的影響絕不止於此,我看諸部聽聞陳賊賑災的訊息已經鬥志渙散,如今陳賊又放出帶人為災民墾荒設縣的訊息,人心動搖啊,我看陳賊哪怕不率兵前來,我軍也很難持久啊。”

郭大撫須沉默少許,問道:“陳賊墾荒設縣的影響有如此之大?”

說到這裡,李樂也是苦笑,他嘆道:“陳賊精通攻心之計,將墾荒之地設在藺縣以南的一處河灘前,正與我部隔河相望,我部每日都可見對岸炊煙升起。對岸的郡兵還時常向我等喊話,說是如若反正,來年太守還有牛羊相贈。諸位身在圜水,影響尚小,但我部已是人心背離,我已經強令我部離開大河,否則不用等到年初,我手下部眾,將十不存一。”

郭大聽得渾身發冷,只能又多給自己披上一件袍衣,嘆道:“陳賊向來如此惺惺作態。也罷,如若當時官府也能如此善待我等,我等何至於用性命一搏呢?李樂,那你先把你部軍力縮回白波谷,那裡是我軍根基,即使兩縣有失,我軍還可以捲土從來。”

李樂應是,楊奉卻是不識趣,用刀鞘敲擊桌案,厲聲道:“李兄,何苦如此,要有亂民不識趣,非得再逃回官軍,那你一刀殺了便是,明正典刑,正好立威,還有誰再敢說個不字。”

郭大瞥了楊奉一眼,卻是不加理會,繼續道:“河東那邊傳來訊息,王邑也確實從兩月之前便開始日日整軍,看來河東出兵之事應是無誤。我等確不可小覷,畢竟這是正統的三河騎士,非尋常郡兵可比。”

三河,指的是河南郡、河內郡、河東郡。朝廷禁軍,多是從三河抽調,只因三河富庶且武風昌盛,兵精甲足。皇甫嵩當年提三萬三河騎士,半載橫掃黃巾,覆滅張角張寶一黨,天下震怖,三河騎士的威名也得以深入人心。民眾私底下也常常議論,說一萬三河騎士頂十萬大軍,與後世的滿萬不可敵頗為類似。

這無形間給其餘四人都帶來了巨大的壓力,郭大見眾人一時沉默,便問道:“如今還有月餘時間備戰,諸位可有良策與我?”

胡才先說,他字斟酌句,緩緩說道:“河東軍前來,想必必是從上郡繞道而來,如此才能使我軍無法以大河為屏障,而西河軍還是得從河曲處渡河,他們兵分兩路,我們不如率先進入上郡,派一部渡過延水,等河東軍渡河後奪起軍輜,便可讓河東軍不戰自退。”

郭大思量片刻,覺得不能成行,否決道:“我們與膚施鐵弗部匈奴交情一般,如今匈奴正為官軍所徵調,恐不會為我行此方便之門,想法雖好,卻不可行。”

韓暹尋思出一計,頗為自得,隨後笑道:“不然,我們還可趁陳賊等人不備,從河曲強渡,如今幷州郡兵盡集離石,太原空虛,我部可橫穿呂梁,直指晉陽!我聞張燕等餘部縱橫於黑山之間,有六十餘萬眾,我部與其互為犄角,如何?”

郭大繼續否定道:“韓兄,此計如在夏秋之際,尚可如此,如今正值寒冬,我等率部翻山越嶺,遠去太行,恐怕一路中凍斃之人數不勝數,傷亡過大,得不償失。”

說完,郭大見李樂神情似乎有話要說,但又吞吞吐吐猶豫不定,隨即問道:“李兄,有何高見,不妨說來一聽。”李樂方才緩緩道:“我看陳賊不是嗜殺之人,要不我等虛以委蛇,假意投降,渡過這個嚴冬,說不定有幾分可能。”

此言一出,其餘三人頓時沉默,郭大忖度之間站起,在空寂的城樓內來回踏步,隨即搖首道:“李兄所言,以常理而言,未必沒有幾分道理,只是我不止已見多了官軍,更深知陳賊秉性,此前諸行皆是陳賊詐我之計,我等若降,便是帶大夥自投羅網,絕不可行!”

楊奉也隨之起立,朗聲道:“諸位怎麼如此悲觀?我有一計,可令陳賊速速退兵,而且我軍不止可以轉危為安,還能大賺一筆!”

“計將安出?”眾人齊齊望向他問道。

楊奉刀刻桌面,作為大河,以三碗作為美稷、白波軍、河曲。隨後刀指美稷笑道:“我在美稷安排的手下報告說,陳賊正在美稷買糧,似有兩萬餘頭牛羊,他正要以此收買西河人心。等他買齊牛羊,運回離石,非得七八日不可。”

“而且我聽聞,他此行只帶了三百來個護衛,大部分郡兵正如李兄所說,正與棄民墾荒,等他率牛羊渡河之時,我率一千騎兵,突襲河曲渡,可全獲牛羊,最重要的是,我等正可將陳沖一舉擒獲!如此良機,豈能坐視?”

“以陳賊為質,河東軍也將投鼠忌器。”郭大喃喃,隨即頷首讚歎道:“如果真如此,楊兄此計確是好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