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遠走託高丘(第2/2頁)
章節報錯
此刻恰聞門外一陣車馬嘶鳴之聲,想必是鄭玄一行人已經到了。陳沖安排蔡惔幫忙把握最後一段火候,自己洗手出門迎接道:“是鄭兄到了嗎?鄭兄,事出非常,唐突請兄來府上一敘,還望鄭兄見諒。”
卻見馬車前幾個青年從車中攙扶下一名老者,那老者不過五六十歲年紀,一身藍衫白帶,頭髮已是花白,但步履穩重如山,精神很是矍鑠。特別是他的眉眼,飛揚如電,和他對視一番,便如同身處沙場之上,好似這老人隨時隨地會同你戰鬥一番。
但老者隨即笑了,他的笑容如秋菊一樣緩緩展開,只聽他道:“祭酒有教鄭某,鄭玄作為祭酒屬官,哪裡敢推辭呢?”陳沖也隨他哈哈大笑,向前與鄭玄重重相擁,與這位相隔近四十歲的忘年交談笑道:“鄭兄莫要取笑於衝,誰不知道太學博士要陛下首肯才能履職。兄乃‘經神’,學問重於四海,衝現有一事,唯兄可為,故設下宴席,還望兄莫要推辭!”
鄭玄“哦”了一聲,鬆開手反身對弟子們道:“諸君可聞祭酒之言?此乃鴻門之宴!諸君切要努力加餐,莫要讓老師後悔不值!”青年們轟然應是。
眾人隨即到廳堂入席,陳沖家的廳堂不大,容不下這般多的賓客。他隨即讓後院的學生們先端了些菜食到後院去,只挑下幾個得意門生,讓蔡琰安排席位,隨後與鄭玄一起就席。
鄭玄入首席,陳沖入次席,兩人學生依次入座,等入座完畢,陳沖與鄭玄正色道:“鄭兄,我向來主張夫婦一致,所以一向安排阿琰一起用餐,還望鄭兄莫怪。”
鄭玄笑道:“無妨,玄常聞君家琴瑟和鳴,為太學美談。何況君妻有曉霧融光之顏,飄飄乎有若神人,能不嫌棄玄等世俗,已是玄等幸事。”
陳沖便招呼蔡琰入廳來,與自己同席而坐,隨後端起酒盞,禮笑道:“鄭兄,你我相識,我記得已有五年了吧,回想你我這五年共事,衝感慨頗多,衝先敬你一杯。”
鄭玄肅然,舉起酒盞回敬道:“陳兄開篇便追憶往昔,所託恐非善事,莫非陳兄是因太丘公病逝之故,要棄職丁憂?”
雙方一飲而盡,陳沖嘆道:“非是去職,實不相瞞,鄭兄,我是要升任太守,走馬西河而去。調令方才下達,衝不日便將上任。”
鄭玄聽罷,知陳沖不畏眾人譏謗,一心為國,不由深感敬佩,也為之憂愁,問道:“西河之事,玄亦聞之,前有白波,後有匈奴,賊患蜂起,恐不易為啊?”
但孰料陳沖擺手道:“此皆小事耳,賊患雖多,不過小疾。鄭兄,我所擔憂的是,朝廷制度不行,詔令不暢,大禍自腹心而起,而後一發不可收拾。”
鄭玄默然撫須,隨後道:“此乃陳兄《國體論》之言耳,我已拜讀之,兄以東周八百年之變局,而述國體之變化,精深微妙,實乃鉅著。但如今形勢,不可一日而變,只可徐徐圖之,不可強求啊。”
陳沖輕叩桌案,整理語氣,而後緩緩說道:“鄭兄所言,衝亦知曉。所以我想舉薦鄭兄為博士祭酒,博士祭酒乃是博士之首,主導太學學風,鄭兄應知,太學位於東都,學子源於四海,學成後又造福地方,乃國家未來之根本,學風興則國家興,學風盛則國家盛,衝在太學五年,心血盡在此處,如今前去幷州,唯恐太學衰弱,而後道德淪喪,大道日亡,還望鄭兄不要推辭還是。”
此話情真意切,滿懷家國之志,鄭玄為當今儒家大賢,與陳沖政見頗多不同,亦為其感動,於席間向陳沖行禮道:“陳兄既對我懷如此厚望,玄若推辭,豈不顯我鄭玄毫無擔當?玄雖已是耳順之年,但尤有一腔報國熱血,此杯,我敬陳兄!”隨後自斟一杯,一口飲盡。
隨即又感嘆道:“我還記得十年前,陳兄駁倒何邵公,有熹平龍首之名,不免有爭勝之心,令弟子廣羅陳兄言論,得以拜讀陳兄所著《天演論》《互助論》《諸史論》,皆令玄眼界大開,為之傾倒。不意五年後,兄四顧寒舍,邀玄為太學博士,我與兄同住同行,方知三代聖賢為何人也。”
說到這裡,鄭玄再次舉杯,邀請在場諸位弟子齊向陳沖敬酒,朗聲道:“兄即自比吳起,今又赴任西河,想必西河晏清,指日可待,玄在此處為西河蒼生賀!”
陳沖各位子弟也趁勢起立,徐庶帶頭向陳沖行禮道:“先生常教我等自律自守,胸懷天地,如今先生身踐大道,我輩豈能落後,還望先生帶上學生。”
陳沖緩緩起身,手指心胸道,隻字說道:“諸位心意,衝感懷涕零,唯有此心光明,無復何言。”
眾人一飲而盡,賓客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