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胡亥那幾欲殺人的目光,易小川神色平靜,緩緩開口道,“公子莫不是忘了今日要出宮去見李斯?”

“呃。”胡亥臉色一滯,怒火被易小川的一句話所打退,臉上僵硬了一會兒,神色稍稍緩和了些,不再那麼難看。

要不是易小川說起這個事,他還真就忘得一乾二淨,昨日自己答應的好好的,一口應了下來,沒成想今早上就把它拋在九霄雲外去了,此事自己不佔理,如今被易小川提出來,胡亥的臉上一時間還真有些掛不住。

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臉色有些羞惱的說道,“這件事本公子當然沒忘,還用得著你來提醒本公子?

趙高我可告訴你,不要混淆視聽,現在是在說你故意吵醒本公子的事情,不是讓你來說見李斯的事的,今天你要是不給本公子一個交代,哼哼,本公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胡亥輕哼了兩聲,看著易小川一言不發,臉上掛著幾抹冷笑,心裡面已經打定主意不肯就此事輕易放過易小川。

易小川微微一笑,“交代?公子要我給你個交代?好,那我就給你一個交代。”

知道胡亥不會善罷甘休,易小川心裡早有主意,擺明了要藉著這個機會好好敲打一番胡亥,讓他警醒警醒,好好想想,不要再那麼任性妄為,隨意散漫了。

“公子,昨日我們與左相李斯可是已經約定好了,今日前去與他一見,李斯可是帝國重臣,朝廷左相,陛下身邊的心腹,微臣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倒向公子,願意助公子一臂之力。

要是有了他的幫忙,公子的大事就多了幾分把握,以後的路就更好走了,這件事本來已經成了大半,只要公子與他見面,好生安撫幾句,許以利益承諾,再加上禮數周到,做出一番禮賢下士的姿態,對李斯客氣些,他肯定會對公子放心,以後一心一意的為公子謀劃,大事可期。

可公子是怎麼做的呢?將此事忘得一乾二淨,一大早就不想起來,微臣為了公子著想好生叫醒公子,反遭到公子的怨意,想要殺了微臣,真是令人寒心。

公子今日之舉,何其不智,何其不幸啊,微臣真是替公子感到悲哀。

微臣今日一死不足掛齒,只是公子還有何將來可言?

公子如此怠慢李斯,只會平白無故的惹上一個強敵,什麼好處撈不著不說,倒是平添了諸多事端,交惡了李斯,朝堂之上公子也就失了幾分優勢,更何況,一正一反,只會白白讓扶蘇獲得先機,敵強我弱,得不償失,公子不智也。

公子如此做派,可見是沒將此事放在心裡,丟了一個李斯不打緊,只是日後的形勢堪憂,照公子的作風,手下人必定心生間隙,埋下怨憤,或許還會懷有二心。

在這樣的情況下,公子還拿什麼跟扶蘇鬥?又憑什麼能跟扶蘇鬥呢?就憑公子的一腔熱血嗎?還是如今日這般荒唐可笑的行為?

非微臣胡言,公子這樣下去,日後前景無望,必然平庸至極,一事無成,等將來的某一天,扶蘇登上了秦皇的寶座,到那時,公子何去何從?恐性命難保,公子不幸也。

既然公子不智,不幸,那微臣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了,就讓公子先送微臣上路了,以後或許還有再見公子的一天,來吧,公子,殺了微臣吧。”

易小川口中一氣呵成般的說出了這一大段話,嘴裡噼裡啪啦的,說個沒完,將對胡亥想說的話一口氣全都說了出來,話語中不無對胡亥的譏諷嘲笑之意。

他就是想讓胡亥清醒過來,用重話嚇唬嚇唬胡亥,刺激胡亥一番,希望胡亥能夠聽進去他的話,做出改變,這樣一來對他也是一件好事。

易小川說完,房間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床上坐著的胡亥一臉木然,愣愣的看著易小川,一句話也沒說。

此刻胡亥的心裡是複雜的,一方面他很是憤怒,心裡面恨不得立刻殺了易小川,誰能想到這傢伙竟然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詞,說他不智,不幸,還暗暗詛咒他會死,這讓他心中的怒火簡直都要爆棚了。

有那麼一刻胡亥都起了一個念頭,自己親自動手一刀砍死麵前站著的易小川,實在是不能忍,太囂張了,一介宦官,也敢這樣說自己,真當自己的公子地位不存在?還是易小川自己不怕死,或者說想死了?

可另一方面,胡亥心裡也是異常清楚,易小川儘管話語說的十分難聽,可還真不是所謂的胡言亂語,仔細想想,說的也確實有些道理。

以後自己都是這樣的性子,很有可能會在與扶蘇的鬥爭中失敗,或者說,甚至都沒有資格去跟扶蘇爭鬥什麼,只能眼睜睜看著扶蘇繼位,成為下一任秦皇,而自己,只能被動的接受這一切,到時候,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掌握之中,全在扶蘇一念之間,這種感覺,胡亥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渾身冷顫。

仔細思考著易小川的話語,胡亥越來越覺得有些道理,話語中描述的一切在將來極有可能會發生,自己可能真的會死,死在扶蘇的手裡,到時候扶蘇成了秦皇,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反正擱胡亥身上,捫心自問,他是一定不會放過扶蘇的。

越是這樣想,胡亥也就越怕,總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胡亥身體開始輕微的顫抖,汗水不自覺的滑落在臉龐,心裡開始緊張了起來。

胡亥是沒什麼本事,可也不蠢,要不然也不會得到秦皇的寵愛,秦皇子嗣數十人,卻唯獨他能夠討得秦皇歡心,這裡面可不是一句簡單的偏愛就能概括的,胡亥還是有些小心思的。

胡亥聽懂了易小川話語中的意思,自己如果不能做到禮賢下士,對手下人客氣一點的話,就會失去人心,得不到別人的支援,李斯這樣的關鍵重臣更是有可能被其推向扶蘇那邊,平白無故讓對手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