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羅多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屋頂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式,不同精靈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美麗,它們厚重著帶著一絲歷史的沉甸,就像安努米那斯一樣。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光潔的地面上,光影交織之下,令人感覺暖洋洋的。

“老天保佑!”他默默想著,“我這是睡了多久啊?”有那麼片刻,他甚至想起了他在陽光明媚的夏爾玩耍嬉戲的時候。彷彿壓根記不得此前的一切。他伸了個懶腰,深吸了一口氣。“啊呀,我做了個什麼樣的夢啊!”他嘀咕道,“醒來真叫人高興!”他坐起來,接著看見甘道夫正一臉笑容的看著他。但仔細一看,卻又所不同。

他的頭髮和鬍子依舊那麼白,眼睛也璀璨如星辰,笑容和藹可親,一杆熟悉的煙槍拿在手中。沒有佩劍,手杖也不在。

“日安,弗羅多,看到你醒來,這是我這段時間聽到的最令人高興的事了。”像甘道夫卻又不全是甘道夫的老者開口道。

全部記憶如潮湧回,弗羅多大喊出聲:“那不是夢!這一幕令人熟悉,甘道夫,這次我們又在哪?”

“甘道夫。”老人重複道,彷彿正從過去的記憶裡召回一個久已不用的詞語,“對,是叫這個名字。我從前是叫甘道夫。你依舊可以如此叫我,弗羅多。”說著,他大笑起來,笑聲如同音樂,如同流入乾旱之地的水泉。弗羅多聽著聽著,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已經不知有多少日子沒有聽過笑聲,這樣純粹歡樂的聲音了。它聽在他耳裡,就像他此生所知的所有歡笑的回聲,但他自己一下子淚如泉湧。

隨後,就像甜美的雨水乘著春風止歇後,太陽會照耀得更明亮,他止住了眼淚,迸發出歡聲大笑,邊笑邊從床上跳了起來。“甘道夫!”

他們擁抱在一起,就像久別重逢的老友。

很久,甘道夫輕聲說:“現在,我回答你的問題:我們在米那斯提力斯,諸王及宰相之城!雖然它已經殘破,但是的,它依舊偉大!弗羅多,一切已經過去,索倫已經失敗了,阿拉圖擊敗了他,正如同諾拉圖擊敗了藍袍巫師。是的,我已經從圖爾卡的第二個兒子那裡聽說了你們的故事。不得不說,你做的真的很好,弗羅多,埃爾隆德大人曾說:縱然所有古代的偉大精靈之友哈多、胡林、圖林,乃至貝倫本人齊聚一堂,你也當在他們之中擁有一席之地。現在我要說:他說得對!”

這讓弗羅多感到一絲羞愧,因為只有他知道,也許他並沒有那麼偉大。他想到了他在薩馬斯瑙爾的石臺上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但無論如何,這一切已經過去。弗羅多看著微笑的巫師,心情一陣放鬆。

“我只是努力的去做了,甘道夫!也許我不會再去想起那日發生的,因為那隻會令我感到痛苦。”弗羅多輕聲說。

“那麼你就好好休息吧。”甘道夫盯著他,目光中閃過一絲對霍位元人的擔憂,“我們都知道你曾面對過什麼,弗羅多,沒人會責怪你。剩下的日子裡,你唯一要做的是,在國王的看護下,好好的休息。”

語畢,甘道夫站到了他面前,此刻陽光穿過窗戶,照得他的鬍子如白雪般熠熠生光。“因為很快,一場盛事需要你的蒞臨。作為這個紀元最偉大的英雄之一,你有這個資格。”他說。

弗羅多使勁的眨著眼睛,有好一會兒夾在困惑和狂喜之間,半句話都答不出來。終於,他倒抽一口氣道:“甘道夫!我錯過了什麼?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今天幾號了?”

“你問題太多了,這對你的恢復沒有效果,但我依然可以回答你其中幾個。”甘道夫笑著說,“今天是六月十八日。或者,要是你想知道,是夏爾紀年六月的第十二天。但在剛鐸,從現在開始,新年將永遠定在六月十四日,就是索倫敗亡、你們被救離大火來到國王身邊的那一天。他照料了你們,現在他正在等你們。你們當與他一同用餐。等你們準備就緒,我就帶你們去見他。”

“你一直說國王?”弗羅多說,“什麼國王?他是誰?”

“剛鐸的國王,阿拉貢。”甘道夫說,“他已經收復了古時的所有領地,不久之後便要登基,但他在等你們。”

以上就是弗羅多來到米那斯提力斯的全部。

而今,一聲長號吹響,跟著全場肅靜。接著,法拉米爾與掌鑰官胡林步出城門,身後沒有隨從,只帶了四個穿戴著王城的高頭盔與鎧甲的人,捧著一個箍以銀邊的黑色萊貝斯隆木製成的大匣子。

法拉米爾在匯聚的人群中央與阿拉貢會面,他屈膝說:“胡林家族曾陷入魔君的陰謀,行了僭越之舉,但今日,胡林的子孫將交還職權,請國王原諒我祖我父曾犯下的罪行,如此。波洛米爾的犧牲不至於枉費。”然後他呈上一根白色權杖。

但阿拉貢取過權杖後,又交還給他,說:“我原諒!波洛米爾用他的生命證明了胡林家族的忠誠,但這份職權並未終結。只要我的家族得以延續,它就將屬於你和你的後人。現在,履行你的職權吧!”

於是,法拉米爾起身,以洪亮的聲音說:“剛鐸的子民啊,現在請聽胡林家族的法拉米爾一言!看哪!終於有人再度前來,要求繼承王位了。這位是阿拉松之子阿拉貢,阿爾諾的杜內丹人的族長,他乃努門諾爾的埃蘭迪爾之子伊熙爾杜之子維藍迪爾的直系後裔——他佩戴北方之星,駕馭重鑄之劍,戰場上凱旋,挫敗了索倫的陰謀,收復了南方王國。他應當加冕為王,進入本城並居住在此嗎?”

全體大軍和所有百姓齊聲高喊:“應當!”

“剛鐸的子民,按博學之士所言,古時的習俗是:國王應該在他父親過世之前,從其手中接過王冠;若情況不允,那麼他當獨自前往他父親躺臥的陵寢,從其手中取過王冠。但是,由於如今必須有所變通,我今日從拉斯狄能取來了最後一代國王埃雅努爾的王冠,他早在古時我們先祖的時代就已過世。”

於是,四位禁衛軍步上前來,法拉米爾開啟匣子,取出一頂古老的王冠。它的形狀很像王城禁衛軍的頭盔,但要更高,並且通體雪白,兩側的羽翼是用珍珠和白銀仿照海鳥翅膀的形狀打造,象徵著諸王越過大海而來。王冠的冠圈上嵌著七顆鑽石,冠頂嵌著單獨一顆寶石,放出的光芒猶如火焰。

於是,阿拉貢取過王冠,高舉起來說:

“Et Eärello Endorenna utúlien.&ne&naruvan ar Hildinyar&netta!”

我們說過,這句話乃是埃蘭迪爾乘著風之翼渡海而來,踏上岸時所說:“我越過大海,來到中洲。我與我的子孫後嗣將在此地居住,直到世界終結。”

然後,眾人驚訝地看到,阿拉貢沒有把王冠戴到自己頭上,而是把它交還了法拉米爾。他說:“我今日得以繼承王位,是靠著多人的辛勞與英勇。為了紀念這一點,我想請持戒人將王冠拿給我,若米斯蘭迪爾願意,我想請他將王冠戴在我頭上——因為他一直是所有成就之事的推動者,這勝利是屬於他的。”

於是,弗羅多上前,從法拉米爾手中接過王冠,捧過去交給甘道夫。阿拉貢屈膝,甘道夫將白王冠戴在他頭上,說:

“現在,國王的時代來臨了!眾維拉的王座但在,便願這些年日蒙受祝福!”

阿拉貢起身時,目睹的人無不靜默凝視,因為他們覺得他此刻才首次向他們展露真容。他像古時的海國之王一樣高大,高過身旁立著的諸人;他看似年老,卻又正當盛年;他眉宇之間透出智慧,雙手掌握力量與醫治之能,周身似乎散發出一團光芒。接著,法拉米爾大聲道:

“看哪,我們的國王!”

剎那間,眾號齊鳴,國王上前來到柵欄邊,掌鑰官胡林把柵欄向後推開。在豎琴、六絃琴、長笛的樂聲和歌手嘹亮的歌聲中,國王走過撒滿鮮花的街道,來到王城,走了進去。白樹七星的王旗升上塔頂,飄揚開來,眾多歌謠傳述的泰爾康塔王的統治,從此開始。

在這位國王統治期間,白城被建造得比首度全盛時期還要美麗,處處可見樹木與噴泉,城門以秘銀和精鋼打造,街道以潔白的大理石鋪就。孤山的子民前來辛勤勞作,森林的子民欣然造訪。一切都得到醫治與完善,家家戶戶男女興旺,充滿了孩童的歡聲笑語,不再有漆黑的窗子,也不再有空寂的庭院。在第三紀元結束、世界進入新紀元後,白城儲存了逝去歲月的榮光與記憶。

北方王國的阿拉圖與諾拉圖,澳闊瀧迪港的泰勒瑞精靈之王的兒子歐洛芬威,樹人之王範貢樹須及弗拉德利夫,都靈矮人的芬丁二世見證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