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破開黑暗,來到一道長長的臺階,瓶子在他顫抖的手中既蒼白又冰冷,在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散發不出任何光芒。啊,他已經來到了索隆國度的心臟地帶,來到他古時力量冠絕中洲時建立的冶煉之所,其他一切力量在此都遭到了抑制。

弗羅多劇烈的喘息著,他的意志已經崩潰,他的神智早已飛灰,他憑藉最後的力氣,一步一步的走向薩馬斯瑙爾的石臺尖端。

終於,一道紅光再次躍起,整座歐洛朱因都在顫動,在強光的映襯下,夏爾的霍位元人弗羅多的身影漆黑、繃緊、挺得筆直,但動也不動,彷彿已經化成了岩石,靜靜的站在七十八年前,圖爾卡·阿拉卡諾曾經站立的位置。至尊戒在他手心劇烈的發著光。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抬起手,注視著手心的戒指,眼中看到的全是那小小的,金黃色圓環。眼神貪婪又兇惡,舊日的溫柔與良善全都消失不見。

“我來到此地,只為拯救中洲所有善良的、還活著的生命。”他說,“但我現在選擇不做我原來要做的事。我不會完成這項行動。魔戒是我的!”

啊,卓果與普莉繆拉之子最終還是被魔戒給誘惑了,如同第二紀元3441年,它誘惑了彼時的埃蘭迪爾之子埃西鐸一樣。索倫的戒指在這裡被鑄造,凡人根本無法抵抗它最強的誘惑。

但命運讓卓果與普莉繆拉之子成為持戒人,又豈非毫無道理?

突然,有個東西狠狠撞上了弗羅多的背,他站立不穩,整個人摔到旁邊,頭猛撞在石地上,他靜臥著,有一刻失去了知覺。

“小偷!霍位元人小偷!”一個黑影用他冰冷枯瘦的長手指掐著弗羅多的咽喉,嘶吼道,“不,這是我的寶貝!別想毀掉我們的寶貝,它是我們的!死吧,死吧,霍位元人小偷!”

這時,命運讓弗羅多鬆開了手心的戒指,它叮鈴叮鈴的滾向了石臺邊緣,而深淵底下的烈火在憤怒中甦醒,紅光大熾,整個洞穴充滿了炫目的強光與高熱。

於是,黑影的心如同被磁石吸住了,他死死的盯著那小小的指環,冰冷的長手指鬆開了。他像一頭餓了多年的瘦狗,飛快的撲向了戒指,在最後關鍵握在了手心。

“寶貝,寶貝,寶貝!”咕嚕高叫道,“我的寶貝!噢,我的寶貝!”他這麼叫著,抬起雙眼得意洋洋地看著他的戰利品。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咕嚕就被索倫捕捉住了,在經歷了一系列慘無人道的拷打與詢問後,供出了比爾博·巴金斯與夏爾這幾個單詞,然後他的行蹤變墜入迷霧之中,再也無人得知。

卻不想,原來咕嚕一直被索倫關押在魔多,關押在末日火山那漆黑滾燙的山體之中,只提供一點點的殘羹剩飯,讓他充當魔君最後的守衛。只因為,索倫知道,任何被至尊戒蠱惑引誘的人都無法脫離戒指的掌控,他將永遠是自己的奴隸,是最好的守衛。

弗羅多看到了一個瘦弱、飢餓、形容枯槁的傢伙,只剩一層蠟黃的面板包著一把骨頭。他眼中閃著狂野的兇光,但他的惡毒心思已經全部索倫的戒指吸引了,弗羅多顫抖著站了起來。

我都做了什麼?

弗羅多心中幾乎絕望了,我失敗了,我輸給了黑暗魔君,他的邪惡浸入了我的心,我無法反抗。

但緊接著,他的手心觸碰到了另一樣事物。

加拉德瑞爾的水晶瓶在這一刻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它點燃了弗羅多內心的希望,如果這是我的責任,那就讓我將這個錯誤重新撥亂反正吧。

弗羅多看著他,彷彿看著一個站在遠方的人。“咕嚕,命運讓你我在此相遇。你和我,都是戒指的奴隸,但我絕不肯讓這結局向絕望的深淵墜落!”他說,“就讓我們結束這一切吧,這是我們的結局了。別了!夏爾!在末日山,末日將臨。”

說著,他奮起最後的勇氣,朝那可憐又可恨的生物撲去,在火焰與地震中扭打在一起。突然,他們身子一歪,在邊緣上晃了幾晃,尖叫一聲摔了下去。從深處傳來了一聲喊著“寶貝”的哀嚎,然後就消失了。

彷彿感覺到了末日的降臨,整個戈堝洛斯平原,甚至中洲都聽到了一聲巨響,接著是一片洪大的混亂響聲。

漫天火雨中諾拉圖與斯毛格聽到了;米那斯提力斯的阿拉圖與西方諸將們聽到了;努陰埃爾洛德貢防線的圖爾卡聽到了;幽谷的埃爾隆德與比爾博聽到了;洛絲羅瑞恩的加拉德瑞爾聽到了;灰港的奇爾丹聽到了;埃多拉斯的希奧頓與伊奧溫聽到了;每一個立志與黑暗對抗的勇士聽到了;於是,他們舉目東眺,看見了轉瞬即逝的景象——

烏雲翻滾,雲中有高聳如山的塔樓和城垛,坐落在壓住無數坑洞的強大山基之上;巨大的庭院和地牢,沒有窗洞的監獄如懸崖峭壁般聳立,牢不可破的鋼門森然大張。接著,一切都消失了。塔樓傾圯,群山崩潰;高牆垮下、熔化,坍塌倒落;龐大的煙柱旋轉著騰起,蒸汽噴湧翻滾著上升、上升,直到在空中形成滔天巨浪,隨即翻覆下來,狂野翻卷的浪尖轟然壓落地面。然後,一陣轟隆聲終於越過這一里格一里格的大地傳來,聲音越來越大,變成震耳欲聾的咆哮巨響;大地震動,平原隆起崩裂,歐洛朱因搖晃不止,大火從裂開的山巔噴湧而出。頃刻間,天空電閃雷鳴,傾盆的黑雨如鞭子般劈啪落下。

在暴風雨的中心,傳來一聲撕裂所有烏雲、穿透所有喧囂的號叫,那茲古爾來了,像燃燒的火矢一般疾射而來,卻陷入了山崩的沖天烈焰中,他們被燒得劈啪作響,枯萎消亡,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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