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小小一片殘角,光華暗淡的鮫珠被緩緩吐出,朝床上那人鮮紅浴滴的唇飄去,從她齒間遊進胸腔。

一路暢通無阻,宛若遊子歸鄉般輕車熟路。

鮫珠在她胸口綻放幽幽熒光,溫順的蟄伏在身體裡,熨帖著,將她帶入更邈遠的夢境。

是她!

逢呼吸凝滯,心跳緩慢幾欲停跳,再遏不住思念的狂潮噙住近在咫尺的唇瓣。

心裡埋著恨,心頭湧著怨,動作卻細膩珍視。

一如從前小心翼翼,怕碰壞了心尖的珍寶。

雲遲已經睡著,但沒有睡很熟。

當冰涼的柔軟覆在唇上,她知道有人在吻她,但迷濛沉重的腦子沒分辨出這股氣息屬於誰。

憑著並不排斥的身體反應,迷迷糊糊想起她好像和玄桑在一處。

“別鬧了玄桑,讓我睡會兒。”

唇上的人動作一頓,而後發了狠的朝她柔嫩脆弱的下唇狠狠咬了一口。

想讓她痛,痛醒過來。

醒過來看看他是誰。

看似兇狠殘忍,落到實處卻只咬破一點點皮,連血腥也沒嚐到,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

面對她,溫柔鐫入骨髓,入蝕骨之蟲啃噬血肉,自己痛到麻木,傷入肺腑,卻捨不得傷她分毫。

“小遲,為什麼?”

一聲哽咽壓抑的輕聲呢喃,濃縮數萬年遍尋不到的委屈和刺痛靈魂的悲傷,和著一滴落地成珠的淚,控訴般砸在雲遲臉上。

她終於察覺出異樣,睜開眼睛茫然的看著頭頂上方,啪啪啪往她臉上倒珍珠的鮫人。

“鮫人……”

因睡意侵襲而水霧溟濛的大眼,從中除卻不解和迷茫,以及瞌睡被打斷的起床氣,再無其他情緒。

這一刻,逢終於確信。

她忘了他,徹徹底底,一絲不剩。

雲遲看著他,沒有推開。

斥責的話堵在齒關內,又一點點咽回肚子。

鮫人古井無波的眼底被染成血紅,神情悲傷複雜,放任眼淚奪眶連成線的潸然模樣,與當年妖神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在懷中灰飛煙滅時如出一轍,悲愴至絕望,了無生趣,那般令人心疼。

想到妖神,雲遲堅硬的心軟了下來,鬼使神差道:“你實在不願,本神放你走,放你與心愛之人團聚。”

逢仍悶不吭聲,隱忍著繼續倒珍珠。

“本神一言九鼎,決不食言。”臉頰被砸得生疼,雲遲的瞌睡徹底消退。

她抬手接住接連不斷的珍珠,語氣捎上些許嘆息似的縱容。

“別哭了,砸壞神明的臉會遭天罰,要挨雷鞭的,神界的雷鞭,一鞭下去你個弱不禁風的小鮫人非斷氣不可……再哭下去,等你離開神界的時候,還得找幾個箱子專門裝你這些珠子,不僅麻煩,還丟人……”

口若懸河勸了半晌,而鮫人彷彿失了聰,對她的話置之不理,越哭越兇,大有決堤之勢。

捧珍珠的手滿了又滿,床上床下,枕頭錦被,到處都被或白或藍的珍珠塞滿。

珍珠堆積成山,埋住雲遲半個身子。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怎麼男人矯情起來,比女人還洶湧,雲遲心想,勸也勸不動,索性百無聊賴觀察起鮫人落白珍珠和藍珍珠的頻率和規律。

“為什麼八九顆白的裡才一顆藍的?我喜歡藍色的,能不能控制一下,讓八九顆藍的裡只有一顆白的,或者不要白的,全換成藍的?”

當雲遲煞有介事提出這個要求,本來情緒飽滿的逢像被戳了孔的皮球,支撐悲傷延續的那股氣,霎時洩了個乾淨。

竟是再也哭不出來。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