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矇矇亮,亭臺廊廡昏沉沉像個七老八十打瞌睡的老嫗遲遲不願醒來。

二十一天養成一個習慣,在哪個位面的世界都適用,雲遲照樣起了個大早,就著暗沉朦朧的晨霧練完刀。

雲遲興致勃勃來到廚房,擼起袖子,打算大幹一場。

提起兩根胡蘿蔔鬚鬚,打量一番後癟癟嘴嫌棄的丟在一旁。

比起落雪嶺靈氣充盈好似在靈泉中浸泡了九九八十一天的食材相比,玉樓水榭的蘿蔔青菜大火雞委實平凡了些。

就這還是長老親傳弟子的待遇,若是內門弟子或者外門那些小蘿蔔頭弟子,日常供給還要更低端。

身份地位是個好東西,當了二十多年少主她深有體會。

管你是旌旗飄揚野心勃勃,或是眠花宿柳無法無天,總有那麼幾個一根筋從腦門穿到足底的,把你當祖宗供著。

不光自己供著異姓祖宗,還得留下遺言,讓自個兒十八代後不知道多少輩孫子的孫子一起供著。

美其名曰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經過好一通挑挑揀揀,終於從三個半人高菜簍子裡,揀出七八根叫不出名字的菜苗苗。

紫光盈盈,一看便知蘊含靈氣那叫一個足,頗有幾分紫氣東來的祥瑞意象。

又從二十多種赤橙黃綠青藍紫,五顏六色靈米中篩選最出挑的一種,亮澄澄的鮮黃色和上輩子吃的小米差不多,顆粒飽滿卻比黃豆還大,快趕上半顆大白豆。

最後抱了顆火鳥蛋,這蛋天賦異稟碩大無比,光蛋液能裝滿兩個大號洗腳盆。

落雪嶺的廚房也可見這位仁兄的身影,自己師尊三天兩頭就要吃一大碗火鳥蛋羹。

味美鮮滑,比雞蛋鴨蛋鵝蛋鵪鶉蛋不知強上多少倍。

還記得自己偷偷嚐了一口,登時覺得味蕾炸開滋味無窮,比啃了五十斤膠原蛋白粉還美妙。

還想再吃第二口,囂張至極的幽藍掌風悶不吭聲襲來,將她拍飛幾百米。

前世,她的廚藝是極好的,經過一年磨鍊,自認為給她七七四十九天,滿漢全席也能信手拈來。

她在廚房霹靂哐當大展拳腳,動靜不算大,只比晴天打雷弱了那麼一點點。

翠鳳睡眼惺忪,大半意識還在周公家做客喝酒,拖著波濤洶湧的身軀,搖晃到廚房。

“哎呦,我的花蓮仙長,你怎麼能幹這些粗活兒,這都是小人該做的呀。”

晴天響雷橫空出世,翠鳳一個激靈,比貢院裡連日鏖戰的書生還清醒。

主子搶了奴才的活計,還要奴才幹什麼,主子就該幹主子的事兒,決計不能本末倒置,亂了秩序。

翠鳳叫著,便要上前去奪雲遲手裡的長杆子湯勺。

雲遲力大無窮,結丹一層功夫了得,哪能讓翠鳳奪了去。

手肘靈活一歪,對著翠鳳比豬蹄子粗的小臂輕輕一頂,“一頓飯而已,哪還分什麼誰該做誰又不該做。而且——”

“對我來說,做飯也是一件十分享受放鬆的事情。”

雲遲手上湯勺慢慢劃拉鍋裡咕嚕咕嚕冒泡的靈米粥,扭頭看向跌坐在地正摸屁股的翠鳳,尷尬的笑笑。

方才那狀似無意的一頂,不費摧毀之力,將壯胖子翠鳳頂翻在地,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耶穌基督在上,她真不是有意的。

兩刻鐘後。

粥熬好了,蛋羹蒸熟了,“紫氣東來”小冷盤味道棒極了。

雲遲盛了一人量,估摸著夠蕭關逢吃,剩下都留給翠鳳。

目送雲遲離開,翠鳳看了看大半鍋粥,又看了看幾乎沒動的一盆蛋羹,嘆了口氣。

盤中之餐,粒粒辛苦,農民伯伯們面朝黃土背朝天。

窮苦人翠鳳,活了四十多歲,從不敢浪費一粒米一棵菜,可是眼前一鍋一盆,她是——

真吃不完啊!

暗暗下定決心,從明日起她要起得更早,比靈獸峰上的大火雞還早,用實際行動宣示主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