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域,凌劍宗,浮雲谷,煉丹房。

一名花白長鬍子矮胖老者四仰八叉癱在丹房正中,嘴裡不斷低聲嘟囔:“寶兒,我的寶兒,你上哪兒去了呀,嗚嗚~,爹爹好想你,我的心肝寶兒啊,嗚~”,眼角三條深溝眼紋不見一絲霧氣。

哭技拙劣,堪比勾欄瓦舍嫖客嘴裡的蜜語甜言,偏偏圍其左右,居高俯視的四五名凌劍宗長老耐心十足,不敢怠慢絲毫。

“好歹一宗長老,掌一方山谷,哭哭唧唧,成何體統。咳,咳咳。”

說話的乃是凌劍宗宗主劍行舟,面貌乾淨偏白,身姿挺拔端正,仙風道骨中染幾分滄桑病態,一句話完必要掩嘴咳嗽兩聲。

身形、神態、樣貌、聲線,不過三十出頭,卻是當今人域最老的老者,如假包換,不多不少將將三萬五千壽歲。

“宗主,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五長老桐玲眼瞼上挑,扭頭瞪了眼劍行舟,纖白素手從地上老者胸前一下一下撫過,替他順氣,“四師兄,咱不理他啊,不哭,不哭。”

“啊~五師妹,還是你貼心,不像某些人,除了靈丹就是靈草,何時關心我持藥幼小脆弱的心靈,五師妹,抱抱,嗚嗚~”

躺在地上的四長老持藥伺機抓住胸前盈盈小手,借力坐起摟住桐玲,兩顆眼珠子來回上瞟,有些佝僂的肩背偶爾抽動兩下。

雪鬢霜毛的持藥摟著女子年輕嬌美的身軀,怎麼看都有點為老不尊,桐玲嘴角微抽,但一想到自個兒峰頭那一雙雙淚眼朦朧飽含期待的無辜大眼。

忍了,不能忍也得忍。

“四師兄乖,咱哭夠了就幹活,好不好?”

靈丹斷供大半月,靈獸峰上嗷嗷待哺,等待靈丹開智的孩兒們已經從峰頭排到峰尾,再不派給靈丹,莫說靈獸,就是弟子們也能把她門前石磚給跪出兩個窟窿。

眼看好白菜都快讓豬拱臭了,劍行舟身旁男子實在忍無可忍,冷哼一聲,一把揪起持藥,厲聲威脅:“立刻,馬上,生火開爐!”

男子鶴髮童顏,眉宇間乾淨利落,可惜蒼老沙啞的嗓音出賣了真實年齡,此乃凌劍宗二長老——上秋峰主人葉陽。

“不開,不是乾坤爐不煉丹,沒有乾坤爐煉不出丹。”

任由葉陽揪住衣領,持藥理直氣壯吼回去,完了繼續幹嚎,門外侍奉藥童弟子也不免扶額,簡直沒眼看。

“若是乾坤爐徹底尋不回,難道你就不修煉不煉丹不收弟子啦?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凌劍宗萬年基業毀於一旦?”

“不修、不煉、不收,凌劍宗宗主是你,祖宗要問責也是找你,我只要我的乾坤爐。”

對自家四長老,劍行舟是徹底無法了,半月來,軟磨硬泡、苦口婆心,使盡各種方法,除了讓持藥得寸進尺,沒半點功用。

“持藥,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一直沉默不語的三長老葉霜紅,“唰”一下抽出長劍,指向持藥。

持藥老寶寶很委屈,癟嘴鼓腮。

三秒之後,兩眼上番,仰面倒地。

第二十五次規勸凌劍宗四長老復工失敗。

凌劍宗中諸位長老,做夢也想不到,舉全派之力尋找的乾坤爐,此刻正放置在蕭關逢的煙雲飛舟中。

黃昏將至,豔陽斂去耀眼白光,換一身深橘輕裝,朝著地平線那一頭緩慢降落,雲遲和星石並肩坐在船頭,靜靜欣賞人域之行的第一輪夕陽。

“阿嚏!”雲遲揉揉鼻尖,打了個噴嚏。

煙舟上這幾日,在她死纏爛打兼威逼利誘下,蕭關逢十分不耐煩的與他們介紹過人域大體情況。

人域之中,又分上行界和下行界。

上行界靈力充沛,居的都是身負五行靈根,有機會一窺仙途之人。

至於體內未生靈根之人,無法吸納天地五行靈氣,只能居住在下行界,修凡人武道,以期延年益壽,雖不比修者千年萬年壽命,也可活個二三百歲。

若是不登仙途,亦惰於武道強身,五六十歲,以至生命頂點。

上行界修仙術法萬千,宗門世家百花齊放,三人此番的目的地凌劍宗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世間緣分精妙絕倫,雲遲為凌劍宗器物所傷,而她的再生機緣也藏在這凌劍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