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養病處不在大院, 而是王府花園中一僻靜小院裡。蓉哥兒到時, 王妃娘娘如上次見面般也是靠在一涼榻上。只是今兒涼榻上全墊上了褥子, 王妃娘娘身上也蓋著一床薄薄的錦繡小衾。

“娘娘。”蓉哥兒輕輕喚了一聲, 只見著忠順王妃從打盹中醒來。

她未施粉黛的臉上顯著憔悴與點點虛弱,眼見尤憐。王妃娘娘揮手招著蓉哥兒走近,賈蓉方才瞧得歲月到底還是在她的臉上留下絲絲痕跡。

王妃娘娘的眼角到底還是有了皺紋,往日精神時瞧不見眼角的皺紋,如今氣血虛弱時便見著了。

娘娘打量蓉哥兒一番,虛弱地輕笑道:“你們夫婦倒是重情義,日日不辭辛苦過來王府,我與十三爺倒是沒瞧錯人。”

蓉哥兒靜靜聽著,知道娘娘這會兒召自己來定是有話要交代。

王妃娘娘見了,又道:“再走近些,扶我起來。”

這……蓉哥兒稍作猶豫, 頓躬身上前去將王妃娘娘攙扶起來。待娘娘做起,蓉哥兒才小心翼翼放開了拘謹攙扶的手。

只是……王妃娘娘卻不讓蓉哥兒避遠,要他就近坐下。她那白嫩如蔥的手更是拂上蓉哥兒面龐,還得賈蓉不知所措,一顆心兒狂跳不止。

這一幕要讓他人瞧了,不管如何, 自己這條命恐怕就無了。蓉哥兒緊張地眼珠亂轉,毫不懂王妃娘娘此舉意思。

娘娘模樣雖略憔悴,神情卻淡然之極。細膩手指輕輕滑過蓉哥兒俊俏臉皮,她款款道:“最初聽十三爺說起你,還以為你是假借仙人指點藉口別有用心的輕狂人。後來見了,識了,你雖偶有混賬行徑,亦不失是一位好哥兒。”

蓉哥兒拘謹回道:“謝娘娘誇讚。”

王妃娘娘輕笑著,道:“不是誇讚,連十三爺爺曾說過。他這幾年辦得最好的兩件事,其一是給皇兄舉薦了孫鶴亭,其二便是留下了你放置水利營田府。其實,依我瞧得你何止能治水能營田,其他的方面也是聰敏的。”

蓉哥兒見著臉上的小手終於挪開了,暗暗鬆下一口氣。奈何近距離面對面瞧著美麗的忠順王妃,又被她剛剛的動作禍害,這會兒心兒亂撞血液沸騰。

他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聽忠順王妃在那裡緩緩說著。

“王府裡的閒言,蓉哥兒這幾日應是聽了不少罷。淳兒生性跳脫,又極有主見,他如今長大了,我這個做孃的也難管得住。其他孩子又皆年幼,偏……”

賈蓉看著忠順王妃搖頭,他也暗暗嘆氣。娘娘口中的淳兒便是忠順王府的老四,他現在是忠順王府裡除被禁足的長子外唯一成年的哥兒。另外一位王子,卻是隻有六歲的老七澤哥兒。

忠順親王生養九子四女,如今在世的只有三子二女。偏偏二女中長女已遠嫁,次女養在宮中,長子又因犯錯禁足還被奪了世子位。

如今最聰慧的嫡長子也死了。

其實,最關鍵的是忠順親王這次的舊疾利害與否。若是利害,後面恐怕要牽引出一連串反應。

娘娘緩緩道:“昔日可兒認了我作她乾孃,你是可兒夫君,亦算是王府半個子侄。近年來,觀得你行事謹慎,只想你能規勸淳兒往後不要生事。”

嗯?

什麼意思?

蓉哥兒艱難啟口道:“娘娘多慮了,四王子今已成年,自知利害。蓉兒人微言輕,實在無法當此重任。款且,娘娘年輕又是四王子生母,娘娘之言,四王子豈有不聽之理。”

“若是孩子個個聽話,古往今來哪裡還有敗家的?”王妃娘娘苦笑著搖頭,突抓住蓉哥兒的手道:“你是不願嗎?”

這……

娘娘的手,怎就這麼軟。

我的心兒,怎麼就跳得這麼快。

娘娘又道:“十三爺舊疾復發,天知我命。蓉兒比淳兒長几歲,只想將來蓉兒能在利害時期勸得淳兒不摻和宮中事務。”

“娘娘是……”

“住在城外的太上皇長孫,又豈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宮裡的大殿下,又豈是個能眼睜睜瞧著弟弟登極的心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