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宴請了李紈,蓉哥兒自覺沒去找不自在。一人獨在會芳園中晃盪,身邊連個丫頭也沒跟著。才登了倚霞閣上,樓下有稟事的婆子過來。

“忠順親王府裡有人來,要見大爺。”

賈蓉聽了,心下疑惑,暗暗思忖道:“十三爺早領兵往漠南蒙古去了,王府裡相熟亦只有王妃娘娘。前兩日可卿亦往王府請過安,今日如何又打發人來?”

他問婆子道:“外門傳信的人可說了來人身份?”

婆子亦不知。

蓉大爺只得命婆子去回了外門人將忠順親王府來客請府裡前廳去,他回院裡更了衣裳,過去接見時,卻是忠順王府的周長史官。

一面相見,蓉哥兒忙請了歸坐上茶。笑道:“周大哥如何來了。”

周長史起身見禮,忙說:“先不急著勞煩,下官乃奉命過來,有一事要問爵爺根系了。”

賈蓉聽了這話,一時摸不著頭腦。他和王府長史來往較少,公務上也不相連,能是為什麼事情過來?忙問道:“大哥是奉哪個命來的,十三爺不是前些日子離京了嗎?莫不是娘娘呼召?”

周長史見賈蓉左一聲大哥右一聲大哥喚著,臉上亦不自在起來。請了蓉哥兒一併落座,嘆聲道:“實話與蓉哥兒說了罷。今兒兄弟才在王府受了責,本是要去你們家西府拿人問話。想著蓉哥兒與王府關係,才先往你這來。”

“哦?”蓉哥兒詫異道,“西府拿人問話?是哪個得罪了王府裡的人。周大哥儘管說了,十三爺與娘娘待咱有恩,咱定不私護。”

“亦不必如此。”周長史苦笑著忙道,“本也算得什麼大事兒,只是今兒乃在佳節,王府裡又遇難事,府裡幾位主子都拿著這事兒生氣了。”

“娘娘怎麼說?”蓉哥兒心裡有種不太妙的感覺,道:“大哥還是先說說到底是哪兒事情罷,若是誤會,咱也好拿了人去王府請罪。”

“蓉哥兒這話倒見外了。”周長史搖頭道,“王府裡有一個做小旦的琪官,一向好好在府,如今竟三五日不見回去,各處去找,又摸不著他的道路。因此各處察訪,這一城內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說:他近日和榮國府裡那位銜玉的哥兒相與甚厚。本這亦不算麻煩,奈何前幾日裡府裡出了害事,今兒又是佳節計算著在王府裡熱鬧消消晦氣,哪想得竟尋不得琪官,惹上眾怒了。”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亦不小。蓉哥兒思忖一陣,忽側目瞥了周長史一眼。笑道:“大哥今兒是得了娘娘的令,特意過來敲打某的罷。”

周長史一愣,道:“蓉哥兒這話如何說起。”

賈蓉輕笑道:“大哥說王府中的眾人因琪官私離王府交接他人而怒,暫且算是真事,卻也犯不上讓大哥一個王府長史官來傳話拿人。再者,那琪官既是外人,亦不可能住賈府裡。大哥佳節時過來,哪裡能在賈府尋到那戲子,只怕多是敲打問責的目的。”

周長史被賈蓉點破,亦不再裝。尷尬回道:“在蓉哥兒面前賣弄了。這也非兄弟之意,這琪官的來往在蓉哥兒瞧來也許是小事,但在王府裡的人看來卻成賈家恃寵而驕欺負到王爺那去了。下官過來的事兒,雖然娘娘未親口吩咐,大體卻也是娘娘的意思。”

蓉哥兒卻被整糊塗了,問道:“有這般嚴重?”

周長史冷笑道,“非是兄弟不給賈家體面,而是你們榮國府那銜玉公子太出格。若是隻是泛泛之交,王府裡瞧著寧國府與蓉哥兒的關係不與他追究,偏這兩人竟私下換了汗巾子,還攜與北靜郡王等人一同廝混。這事兒到底有損親王府的顏面,若不拿出樣子來,咱們王府與你賈家皆不會好過。”

“多謝大哥過來了,這事兒某會給王府一個交代。”蓉哥兒起身拱手說道。想當初忠順王府的女官、嬤嬤過來,他都不敢多放肆規矩招待著。寶玉竟然敢和琪官互換汗巾子,這不就是私定終身的情愛關係?

賈蓉這會兒只想罵人。這寶玉膽子還真不小,偷人都偷到忠順王府去了。不僅他偷了,還同著北靜王水溶一起偷,甚至還有馮紫英、衛若蘭等人參與。

這尼瑪的,真是把忠順王府的面子往死裡踩。

周長史見蓉哥兒咬牙切齒樣子,緩了緩神情道:“蓉哥兒瞧著辦罷。事情亦不宜鬧大了去,真鬧了人盡皆知,反壞了哥兒與王府間的關係。”

蓉哥兒點點頭。思忖著,琪官可是忠順王府的人。寶玉做這樣的事情,基本就等於偷偷睡了忠順王府裡的丫鬟或女官。

相當於是給忠順王戴綠帽子了,當然也可能是給忠順王的某個兒子戴綠帽。反正,尼瑪都是找死的事情。

他好奇問一句:“那琪官是男兒身還是女嬌娥?”

周長史瞥一眼這混賬,支支吾吾回答:“那小旦俗名蔣玉菡,是個男兒身。”

哦。寶玉這傻帽竟然偷忠順王的男人……不,男寵。男寵在這社會里可比丫鬟更稀罕,難怪能讓長史官親自上門了。只是……

蓉哥兒還有疑惑。忠順王最近不在府裡,蔣玉菡又是男旦,按理說今天就算王府裡排戲給的眾妃看,也是沒有蔣玉菡的份的。

男旦不入圓,男女不同臺,凡是給女人們瞧的戲全是姑娘唱的。就按寧榮兩府的情況,能進天香樓和大觀園裡唱戲的全是姑娘。如果真要聽男旦唱戲,也只是臨時請幾個角過來,安排在會芳園邊上凝曦軒中,絕不能讓親戚之外的外男入了內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