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待下天香樓下,林妹妹未曾等著,卻見了秦可卿領幾人過來。他瞧著可卿圓潤大肚子,只覺世間又多了一顆死魚眼睛。哪怕蓉哥媳婦再漂亮,也是被男人濁氣汙了光彩的死珠子。

輕輕招呼一聲,完全沒了以往的熱情。

“寶二叔怎麼不上樓同姑姑嬸嬸一同聽戲?”

寶玉再次搖頭,道:“我在樓下呆呆便好。”

秦可卿見了也只得任由寶玉在樓下,她則由女官佳宜同丫鬟香菱扶著上樓。賈寶玉望了眼可卿幾人的背影,悠悠嘆了一口氣。

“我本是濁物,卻又染了其他男人的濁氣。真是從頭髒到了腳,不怪顰兒會躲著。”

寶玉在樓下等了良久,也不見林黛玉過來,最後只能無奈離去。想著林妹妹來京已有半月有餘,除了剛到的前幾日來榮國府拜會了老太太,後面卻在也沒來過。反倒是聽探春說在寧國府見過黛玉。

他深知黛玉與蓉哥兒媳婦關係極好,她竟在京中,蓉哥兒媳婦生辰日應是會來的。

顰兒一定又是在生我的氣罷。

寶玉像是鬥敗的公雞,垂著腦袋毫無精神地出了寧國府。只是他卻不知,他前腳才離開了寧國府,林妹妹後腳便領著紫鵑帶著禮物進了寧國府裡。

“林姑姑來了!”

林黛玉聽可卿叫自己姑姑,總覺有些怪異。輕嗯著道:“從揚州來趕得急,未帶什麼東西過來。今兒從房裡選了兩本自己常覽的書,便當是送的禮物。”

眾人湊眼瞧去,竟是兩本詩集。一為,二為。

秦可卿謝聲收下,幾個年小姑姑卻在一旁偷笑。

八月中旬的神京也熱,出了寧國府的賈寶玉卻跟在馬車之後,失魂落魄地走著。後面兩個長隨小心翼翼跟緊,生怕這位爺突然跑了離開。

走了一會兒,寶玉額頭冒出不少汗珠子來。恰時,迎面使來一馬車停住,戲虐聲響起。

“這不是國舅爺?怎這般樣子。”

寶玉抬頭,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馬車上那人身著錦衣,劍眉星目,刀削麵容稜角分明,好個氣派男兒。

“你不是”寶玉喃喃半天,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見到的。

張紅塵爽朗笑道:“是不是以為咱死了?”

對啊。

寶玉親耳聽了蓉哥兒說的,清虛觀裡的賊子死了,被忠順王府的一眾侍衛以非人手段折磨至死。怎麼如今卻又完好無損的出現在自己眼前。難不成是蓉哥兒在哄自己?

朝著賊子衣裳打量一眼,這是錦衣衛的制服。

寶玉問:“如今你在錦衣司當差?”

張紅塵眼角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寒光,親切笑道:“還得感謝你們賈家,不然咱家哪能混個官身。”

寶玉見紅塵賊子上下打量自己,竟覺心中湧出一陣難以言語的感覺。酥酥麻麻,又入長流溪水般順滑溫潤。他鬼神使差地關切問道:“最近過得可好?”

“好極了!”張紅塵笑一聲,道:“倒是國舅爺幾個月未曾相見,可清瘦了不少。”

賈寶玉略微肥嫩的臉蛋緩緩顯現點點紅稜子。不知怎地,曾經日思夜想的人兒出現在此,竟然再挪不動腳步,心裡還生出一種想要親近的感覺。

寶玉輕輕嗯了聲,如是嬌羞少女般低著腦袋。

張紅塵見此神情,嘴角玩味笑意。打趣一聲,道:“今兒雖非中秋之夜,卻難得天朗氣清,也算是個賞月的好日子。國舅爺可有心思,與咱家飲酒望月一回?”

望月?

寶玉的腦海裡竟忽然想起了那羞人的一夜,那夜的月光也是極美的。心中竟有懷念,又有嚮往。正猶豫時,只聽那紅塵賊子又道:“天下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者難並。今氣逢中秋又遇故人,豈不共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