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上次他們一行去莊上賴家那裡接濟時,柳湘蓮便稍與薛蟠不合味,因此柳湘蓮常常避著薛蟠。今兒見了薛蟠到來,湘蓮瞧著寶玉的臉面,又想薛蟠是寶玉的姨表兄,也給足了面。

後來薛蟠入了席,倒也全是尋常喝酒事。一時提起柳二郎南行的事情,蟠大爺倒也不自在起來。偶耍幾次無賴,也算得不傷大雅。

偏偏眾人飲一番後,薛蟠越發難耐。只拿眼睛上下打量湘蓮,心內琢磨的事情越想得越樂,左一壺,右一壺,並不用人勸,自顧自喝了又喝吃了又吃,不覺酒勁已到八九分了。

後來,柳湘蓮倒是差人給了蟠大爺的一口信,約了城外一地。

卻沒想,等寶玉幾人再瞧得已是捱揍後的模樣。

蓉哥兒聽了事情經過,卻也只能無奈搖頭。又問:“這麼說來,他倒也算活該。那柳湘蓮現在人在何處?”

寶玉緊張道:“湘蓮打了蟠大哥後,知事鬧大,又不願累了我們於是早早離了京。”

“哪有什麼鬧大的。”蓉哥兒撇撇嘴。

這幾家的名聲真就爛成這樣了?蓉哥兒以往只從王公侯府裡聽得他人對賈家印象,倒是沒想白身百姓們面對公侯府會是如此心思。

薛家還不是侯府了。

“不管柳湘蓮走沒走,且讓他放心,薛家不會追究他打人的事情。賈家亦不會幫忙害他,尋常小事,不需得如此嚴肅緊張。”蓉哥兒如此說道。

然而,他的內心卻知道。越是沒權沒勢的人,在思考問題的時候,就越是顧慮許多。柳湘蓮因為害怕而立馬離開,其實這種心情,他是理解的。

儘管想到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心裡雖然有那麼一點點的不痛快。

他這也是因為薛寶釵的關係,偏站了親,沒多站理。

然而,在這樣一個社會里,對任何人來說,再得理也未必能討得公正。柳湘蓮害怕,其一直以來的賈蓉又何嘗沒怕過。

只是到了如今,才稍稍淡了那種懼意。

當日裡,蓉哥兒請了御醫供奉給薛蟠瞧了,確不嚴重。又幸得寶玉當日思緒複雜,又喝了不少的酒,竟也未想著拉蓉哥兒往怡紅院走一遭。

如此,蓉哥兒也算保住了今日的幾萬萬小東西。

才過兩日。水利營田府收割稱重早早完成了,農書的編撰匯總也進入了下一部分。然而,這日裡,許久不見的段玉卻親往水利營田府將蓉哥兒召入忠順王府中。

蓉哥兒瞧得今日忠順親王臉色不好,這種不好一部分因病,另一部分則是因心情。他訕訕道:“十三爺諸事放寬心兒,莫要因外面的雜事瑣事惱了,保證身子才是要緊的。”

忠順親王冷哼得一聲,招了段玉等人離開,甚至連身邊伺候的幾個內監也被打發出去。

房裡門窗緊閉,不留一絲縫隙。當中竟只有蓉哥兒與忠順親王在場,再無其他人。昏暗的房間內,忠順親王面色更沉,低聲問道:“你與平安州的亂黨可有關係?”

“十三爺這話從何說起?”蓉哥兒的心裡莫名一顫,臉上神色卻絲毫不改,只呈著彷彿是第一次聽說平安州亂黨一般。

忠順親王緊緊凝視他,儘管如今的忠順親王已經十分消瘦,但那一雙眼睛卻依舊犀利有神。如鷹、如虎,銳氣駭人。

只聽得忠順親王款款說道:“當今命了都察院御史林如海前往平安州,今兒平安州傳來快奏,平安州節度使府遭受亂黨突襲,偌大一個院子竟燒了大半。連節度使都差點死在了他家小妾床上,這事……是不是你做的。”

“十三爺未免太瞧得起小子了。小子連一個平安州的亂黨也不認識,如何能指使?再者,若賈家真有什麼更大的罪證被平安州節度使拿著,此次都察的官員是賈家親戚,只要他幫忙掩護一二便可。何須費這樣大的力氣?”

蓉哥兒委屈說道:“當時十三爺不在京裡,小子得知平安州事情,進宮一五一十稟明瞭當今。賈家才是被欺負的那個,就算有罪,也是被平安州節度使要挾的。哪個近日的事情是不是平安州節度使自己點火燒自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