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回道:“照奶奶說的,今年一口氣添了百畝族田,花去了幾千兩銀子了。這些錢都是咱們東邊出的,倒沒讓西邊再拿。外頭人只曉得兩府出息了,來往的人更多,西邊的日子近來也過得緊巴巴。”

“走動多了,人情也多了。國公府的體面卻不能少。明兒請隔壁鳳辣子與住大園子的珠大嬸子來一趟罷。西邊的太太們不管事,她們年輕的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家裡虧空。”

瑞珠點頭幾下,笑道:“奶奶如今真有族長夫人的氣派。只是義窯的事情,我卻瞧得懸乎。省下幾房的子弟,有上進心的早去了黑山村或跟著小薔二爺去荊湖了。省下的都是吃不得苦,一個個都在睜眼等著族裡發救濟了。”

“哪有這般道理。族裡的義錢只能防著他們餓死,其他的大頭也是給那些肯上進的族人準備的。今年西府的蘭哥兒過了童試,該得立個典型獎上一大筆。聽聞后街住的菌哥兒才情也不小,這兩年裡也要考童試了,他孃親婁氏也曾來過幾趟。他們這樣的族人才該救濟的。”

瑞珠道:“只是怕義窯擴建了,卻沒幾個願意去的。哪怕知道是過去管事,也無多少人肯去。”

“沒人願意去,便從外邊召人打理。只管窯廠盈利,給管事的人銀子也不會少。”秦可卿澹澹說著,思忖一下。還想再說什麼,卻也只能搖頭。

當初兩府近派子弟裡聽說賈珖與賈芹在黑山村掙了錢,那些有賺錢慾望又肯走出寧榮后街的先就跟賈珖賈芹和賴升走了。

後來又一批跟著賈薔去了荊湖。

神京幾房裡,實在找不出幾個肯當事的了,一個個都是得過且過。

本來按照秦可卿的想法是這些人吃光了家裡,族裡半點不接濟才好,逼得他們去外面尋路子謀生。

可這決定被王熙鳳和薛寶釵打了叉,到底都是寧榮二公的後人,哪真能那般絕情。

蓉大爺的名聲會這事被敗盡的。

大小事務,決斷到了深夜。蓉大奶奶已深感疲倦,卻也習慣了這般過日子。只是夜深時,由丫鬟們伺候著擦了身子,躺在床上時才有得功夫想念在外的蓉大爺。

“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才不回了。”倚霞閣裡,林黛玉紅著小臉兒抱著衾子哼聲離去。

薛寶釵呀的叫一聲,催著鶯兒:“你也不攔著她,還不給我找衣裳來。”

鶯兒笑道:“明知林姑娘臉皮薄,受不住這些, 奶奶還特意作弄。”

“哪裡作弄,不過提前要顰兒知道咱們家裡大爺慣用的手段罷。”薛寶釵披上衣裳,沒好氣嗔道:“哪個曉得蓉哥兒怎麼想的。顰兒這標緻模樣,我瞧了都心動。特別顰兒蹙眉樣子,哪個不想憐惜,偏他無動於衷。”

鶯兒偷道:“林姑娘心裡裝著大爺,又不是奶奶。奶奶這般方才的作為,林姑娘豈能不惡?”

薛寶釵抿一下澹色紅唇,笑道:“我只是想替他嚐嚐顰兒嘴上胭脂的味道,亦想讓顰兒曉得什麼是好滋味。”

“……”

薛寶釵穿了鞋,急忙下樓往林黛玉的房間去了。

夜色下的倚霞閣中,兩個姑娘鶯鶯軟語,時嗔時哼。最後說起蓉大爺來,閣中動靜才漸漸弱了。諸女各有思念分量,以薛寶釵念最重。

“我才不跟你一個房間,省得又被你夢語喚蓉哥兒的聲音擾得睡不著。”

“顰兒昨夜也叫了。”

“……”

“早些睡下罷,明兒可巧家裡無事,正好叫襲人、麝月幾個丫頭來這裡玩。”

又過一些時日。

漠北公主府裡,北靜郡王妃心情愈發低落。

四公主倒笑她:“是擔心姐夫回了神京,便再不往漠北來了?”

北靜郡王妃默聲不搭,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思。這種擔心自然也是有的,是怕蓉哥兒回了神京,便再見不到他。

同樣,還有的擔心便是關於甄家的。想求蓉哥兒在關鍵時候幫甄家一把,卻也不知如何開口。

最後,化作一聲長嘆。

四公主卻笑:“你還有回京的希望。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