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院裡一陣手忙腳亂。

賈寶玉才穿戴整齊,便迫不及待跑出了怡紅院,飛過了曲徑通幽處。

直往北便門趕。

“到底還是趕上了。”飛馳電掣,寶二爺駕馬獨行來到駐紮處。伸著脖子,仰著腦袋眺望。“蓉哥兒在哪了?”

“已經走一些時辰了。”旁邊人回道。

寶玉側臉看去,才發現旁邊坐在馬上的男子竟是賈薔。驚喜道:“薔哥兒也來送蓉哥兒?”

“面也沒見著。”賈薔稍有失落。其實他是遠遠看到了蓉哥兒的,甚至還看到了蓉哥兒去太太的馬車裡,只是他沒敢厚著臉上去與蓉哥兒說話。

寶玉卻望著緩行的商隊,樂觀道:“雖然沒見著面,但我們來了,便算是當面送了。”

賈薔默默點頭,認同寶玉的這話。

其實不見也好,哪怕沒見著面,只要到了這裡。也算是送別了。

靜靜看著商隊一家家排成長龍,一道望不見頭。

寶玉卻突然道:“怎麼不見姨媽家的車馬?”

“薛家的商隊排在前頭,也走了一些時辰啦。”賈薔回應道。側臉瞧了一下的寶玉,輕聲道:“蓉哥兒離開前,曾要我轉交一物給寶叔,說是有利於寶叔病根恢復。”

寶玉眼睛驟亮。忙問道:“東西在哪?是什麼玩意兒?”

賈薔回想著自己曾偷看裡面內容,臉色不由得一紅。“是一些書冊,蓉哥兒還交代了尋畫師作繡像,到時還有繡像版。”

寶玉懂了。

樂道:“原來是那些玩意。我曾也讓焙茗偷偷去外邊尋過些,可惜出彩的也不過《會真記》等名錄,其他不堪入目。倒是讓他尋到幾頁《金瓶梅》殘篇,奈何‘李瓶兒私語翡翠軒,潘金蓮醉鬧葡萄架’一回竟也沒有。實在掃興!”

賈薔不怎麼看這些書。倒是以前在賈珍的藏書裡見過全本繡像《金瓶梅》,也不好和寶玉說。這等名錄,通常都是私藏。

只得低聲不語。

聽寶玉口若懸河在一旁說著。

“近年新書,倒聽了一本叫什麼啼血,還有一本什麼大爺的,著著是一位叫七里米粉鵝的人。據傳此人寫了幾本書,後又化名為四壁蟲聲。所著筆墨都是園裡園外的事,雖文章毫無章法,倒也能再此將就看著。可惜此人時運不濟,被衙門掃了罰了幾次,聽聞如今連著書食飯的銀子也沒了。實在可憐,也不知此人如今怎樣……”

寶玉說起這些來是源源不斷。

賈薔也不好打止,一邊瞧著商隊一家家遠去,一邊應負著寶玉的話語。

寶玉又道:“薔哥兒可曾瞧過蓉哥兒找來的故事?可有章法,比《會真記》如何?”

叔侄二人談論這樣的事情,賈薔實在還有受不住。而且寶玉還比他年幼,總感覺怪怪的。

“粗略瞧了一眼。章法與古今故事渾然不同,裡面……詳細……直白。”薔哥兒真的說不下去了,裡面的故事偏是讓他都面紅耳赤,不敢久觀。“等回了府,寶叔自己看去吧。”

“回府,咱們這就回去。”

“……”

叔侄二人回了府,交了書。寶玉悶頭扎進怡紅院中,幾日後方才出來。倒是比往日精神不少,人兒也愈發活潑。

只是苦了怡紅院的一干小丫頭們。

襲人、麝月、晴雯、秋紋四人也不好多語,只能默默拿著小蓉大爺給的補方為寶二爺時常煮藥。

日子這般過著,寧榮兩府裡倒也沒出什麼別的異樣。

只是薔哥兒某日得了宮裡賜下,升了官,領了衣。次日便帶著著家僕、丫鬟並幾個賈家族親南下荊湖了。

又兩三日過去。

蓉大爺只覺肚子呱呱作響,交代一聲騎著馬兒便往林子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