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很忙。

“難道蘅蕪苑的凳上有針?”薛寶釵好奇問道。

“沒有,蘅蕪苑的凳子坐著很舒適。”蓉大爺絕不是違心要撒謊。這麼多人的場合裡,他還是很在乎禮儀的。也不敢刻意低頭去看桌下的腳,都不清是誰的腳在亂踩亂勾。

秦可卿怪異瞧了蓉大爺一眼。

素來精明的王熙鳳明明就坐薛寶釵旁邊,可還特意提著酒起身,趁機掃了薛寶釵與賈蓉一眼。“雖然今兒是寶丫頭的生日,可這第一杯還是得給姑媽斟上。都說十月怪胎,自作了母親才知受苦的哪裡止十月。姑媽養出個這樣利落的丫頭,大家的第一杯都該先同姑媽喝。”

“你坐丫頭身邊不喝,反鬧我頭上來。換了其他日子,我定要拿住了你的利嘴。”薛姨媽笑盈盈地接了,也沒好氣瞋她一眼。“大家兒也別拘禮,你們若都學著這猴子專門敬我一杯,我哪消片刻便不問東西了。”

寶釵身姿一扭,款款笑道:“孃親說得極是。蘅蕪苑也擺不出大陣仗,喝得快了,菱兒她們都來不及溫酒了。咱們也要體貼菱兒她們,要不然有的人該心疼了。”

這妮子是在說誰。

蓉大爺眉頭一挑,只見得王熙鳳回頭朝香菱看去,隨後便聽了一陣呵呵呵的大笑。

“可不是嘛,咱們家的老爺們對待丫鬟小妾都是出了名的好。”

蓉大爺再瞧得旁邊可卿、寶釵二女也捂嘴笑來,桌上一眾的人兒也各自暗笑。往後面看去時,又望得香菱這憨丫頭都紅了臉,旁邊鶯兒還扯著香菱衣裳邊擠眉。

一群妖精。

蓉大爺暗道一聲,尷尬笑著對王熙鳳瞪去。

王熙鳳卻靠薛姨媽肩頭呵呵著道:“姑媽瞧瞧,這人反應是靈透,竟當著姑媽的面還想為難我這弱女子了。”

薛姨媽笑指王熙鳳,帶著身姿晃動。

“別以為我不曉得,哪裡不是你把蓉哥兒吃得死死的?”

蓉大爺瞥一眼薛姨媽晃動的身影,忍不住暗暗稱奇。定是薛姨媽身上襖子太厚了的原因,不然為何會如此浮誇。

偷偷掃了一圈,只能斜眼瞄向寶釵。

哪怕再得真傳,女兒也定是不如母親的。

這場面在這桌上實在出挑,瞧對面的一眾姑娘們,不論李紈、李綺、李紋姐妹,還是寶琴等人莫說薛姨媽了,與寶釵都相差甚遠。

倒是末座的鴛鴦……

嘶……

蓉大爺勐然回頭看向寶釵,聽得耳邊傳來輕輕笑聲。

“蓉哥兒看什麼了?”

“沒瞧什麼,在回憶多年來鳳姐兒一次次地把我吃得死死。”

寶釵聽了,臉上頓出一抹嫣紅,再不理這胡言亂語的混賬。又無奈地看向孃親,幽幽嘆一口氣。偏王熙鳳卻還未察覺什麼,唱戲般委屈道:“素來是爺們吃娘們,我們作娘們的如何吃得住他們這些大爺。”

可不,每次叫你,你都推三阻四。

能怪誰?

還是可卿、平兒、香菱她們好。

蓉大爺不知怎麼就想到別處去,情不自禁地看向寶釵彎著一道淺淺弧線的雙唇。

“別亂打主意。”寶釵臉色更紅,若無其事地細細說著。

到底是寶釵,聰明人不需要任何指點就能領悟。

薛姨媽那邊已有源源不斷的人敬酒了,蓉大爺趁著嘈雜呵呵笑道:“今兒寶姑姑生日,我還準備了一個大禮了。”

可惜,得意忘形的蓉大爺忘記了旁邊坐著的秦可卿。蓉大奶奶哪裡聽不懂這些話,這小醋罐子說翻就翻,細膩順滑的小手探了一下。

蓉大爺先覺腰上冰涼,隨後一疼。

才見了可卿款款提杯要敬寶釵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