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置甚麼氣,她能懂什麼。清虛觀的張道士,以往時常來兩府走動。兩府與這道長有著極深淵源,寶二叔他們見了張道士還得喚一聲爺爺。他自然不會害了兩府。你來府一年多也未如何出府走動過,就當是冬遊賞雪、踏徑尋梅高樂一番,住上三夜倒也不必,觀裡總比不得府裡舒服。”

秦可卿點頭,回:“那就依大爺的。真要在觀裡住上三夜,想來那些年小的姑姑也耐不住性子。”

蓉哥兒看著媳婦指使著瑞珠寶珠收拾東西,悄悄將雀兒拉到一邊,道:“你叫上幾個小廝,拿著這玉牌到忠順王府一趟,若是王爺不在府裡,便與王府的長史官或者王府太內監要一隊身手敏捷的人馬過來,混在隨行的小廝中。”

雀兒眼前一亮,道:“大爺也覺那張道士有問題?”

“張道士自然沒問題。”

“那大爺為什麼要?”

“張道士年幼時以老榮國公之名出家,替老國公消災除業,幾十年來與兩府走動也密切。”蓉哥兒向著雀兒解釋了一句,又道:“只是如今張道士年過八旬,清虛觀事務自不能一一主持。其他的人卻未必信得過,若無事一切皆好,若有貓膩也能及時防住。”

雀兒連連點頭,從蓉大爺收了接了一塊金邊裹著的玉牌牌,急速跑外宅叫上兩小廝備了馬車朝忠順王府趕去。她心裡焦急,一刻時間也怕浪費了,不停催著小廝們趕馬。

賈蓉也讓香菱收拾了一些出行的頑具,自己則是跑宗祠邊的淨室一趟。

等秦可卿等人收拾了完畢,賈蓉才從淨室回來。

寧榮兩府外已經集結了一大隊馬車,還有數軟轎子。可謂是熙熙攘攘,一眼竟看不到頭。

蓉哥兒先讓瑞珠寶珠等人陪著蓉大奶奶上了車,才左右張望,不多時才見了幾車飛奔而來。

“勞煩數位同僚了!”蓉哥兒對著一行便衣打扮的男子拱手道。

為首的那人回禮,笑:“也不必客氣,以後還請蓉侍衛多多擔待。只是不知此次過來,是有何機要?”

“說來也慚愧,今兒家裡的媳婦與姑嬸們要去清虛觀打醮,本是府裡的家事。但其中聽出了一些不對味的事來,想著以防萬一才讓丫鬟去王府請了眾位。大夥們也不必緊張,只是麻煩諸位混在人行裡,陪同在清虛觀度上一夜。”

那人道:“此事便也好辦,不算麻煩。來前十三爺親自吩咐過,我等定好生護此行周全。”

蓉哥兒身後走出人,給前來的侍衛們一個一個金裸子。

眾侍衛收下,頓時喜笑顏開。首位一人點點頭,一行人瞬時融入人群,外人竟然看不出大致分別。見了如此,蓉哥兒才上了馬車,正式啟程。

冬日大雪裡,難得見這般大規模的出行。

寧榮街上的人聽是兩府的奶奶們去燒香,都站在兩邊觀看。那些小門小戶的婦女,也開了門在門口站著,七言八語,指手畫腳,似乎就想數一數這兩府的車隊有多長。

她們只見浩浩蕩蕩,行道上一片錦繡香菸,遮天壓地而來。卻是鴉雀無聞,只有車輪馬蹄之聲。清虛觀位於城西門外,距離不遠,兩府車馬一路向西,穿了大半個內城。

不多時,已到清虛觀門口。賈蓉只聽鐘鳴鼓響,車馬停住,他下車只見有一青年道士執香披衣,帶領眾道士在路旁迎接。

“蓉爵爺也一同來了。”青年道士頗有意外,呵呵笑道:“快請眾人下車罷,恩師早已等候多時。”

青年道人領著蓉哥兒一行,一層一層的瞻拜觀玩。

說是打醮做法,清虛觀卻先讓一眾奶奶姑娘們看了一晌午的戲。今兒這戲也是奇怪的,道觀裡不排神鬼,竟然排什麼《長生殿》、《牡丹亭》、《桃花扇》之類情情愛愛的故事。

青年道人解釋道:“聽聞今兒都是兩府的奶奶姐兒們過來,所以先備了這些,以免她們在這裡無聊。”

寶玉陪著年輕的姑娘在樓裡看戲,樓外卻守著幾個王府的侍衛。蓉哥兒則是與秦可卿、王熙鳳一併去見張道士這位老神仙了。

“是你們來了。”張道士白髮蒼蒼,還真有點仙風道骨的模樣。他邀著幾人坐下說話,問:“好些日子沒去府裡請安,老祖宗身體如何?”

王熙鳳笑道:“勞張爺爺記掛,老天拔地的,跑什麼呢!有爺爺在觀裡祈福,老太太身子硬朗著。”

“如今你這嘴怎麼改了,難得從你嘴裡聽幾句中聽的話。”張道士大笑,又打量了蓉哥兒幾眼,道:“當真是個有福之人,兩位老國公沒選錯,賈家之福怕要比往日更盛。”

蓉哥兒連忙行禮。

張道士呵呵笑道:“聽你們是來求子,按說應是老道主持。只是老道幾十年也曾修過這術法,還是那遠房的侄孫從江南遊歷歸來學的,有無用處也是不知。你們全當是出府遊玩,人各有福緣,這些事兒也莫要放心上。”

賈蓉卻是來了興趣,問:“可是今日接我們進山門的那道人?”

“正是他,在外遊了幾年,混了個紅塵道人的諢名。這兩年投靠到清虛觀裡,一直主持著求子的齋事。”張道士說起自己的侄孫來,忍不住搖頭。

幾人又是聊上一通,蓉哥兒幾人才款款告離。

等會到側殿,那姓張的年輕道人已經擺好了祭壇。賈蓉、王熙鳳、秦可卿三人先是跪拜了神像,才聽張紅塵道:“所謂心誠則靈。小道先作法通了諸神,求子的貴人只需在此殿面朝神像念上一晚《文昌救劫集福寶懺》,便然已成。”

賈蓉道:“若是夫妻同懺,豈不是來年得雙子?”

張紅塵輕笑一聲,道:“男晦,女潔。若是同行,神靈之福無法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