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鄭筱楓二十一歲,而程如雪才十九歲。

他們承受了這個年紀根本不可能承受的壓力與悲痛。

“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只要我還活著……”程如雪信誓旦旦,下定決心道。

“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在鬼市,我們之間隔了一道鐵籠子,大概是冥冥之中的天定吧,我一眼就選擇了你,為此我們還和那個朱達起了衝突,差點沒能活著離開。”

程如雪忽然就笑了,流著淚,但也笑得那樣開心:“當然記得,從那天起,我的人生髮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也許這樣的見面,就註定了兩個人的未來絕對不會平凡,如果這是一部小說,大概會是一部非常失敗的小說吧,別人家的男女主都是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的,哪有像他倆這樣,久經磨難,歷盡波折。

“後來啊……塔里木山,鄱茲古國,沙特大漠……還有蘭科、紅城,我們都活下來了……在別人眼裡,這些經歷大概夠我們吹一輩子了吧,但我……卻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了……”鄭筱楓不由得就慨嘆,只可惜,這麼多的艱辛,到最後好像並沒有換來任何東西,盜寶界的大人物他們也算結識了大半,似乎沒有任何一個人同古書之間有暗藏的聯絡。

程如雪苦苦地笑了笑,嚥了下淚水,語氣也變得悲愴了起來,是啊,這實在是有些不公平,老天如果真的有眼,那這一切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曾經聽人問過一個問題,但我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可現在……我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鄭筱楓頓了頓,就問:“什麼問題?”

程如雪緩緩地轉過了頭,認真地、鄭重地望著鄭筱楓的臉,眼神是那樣的真摯,那樣的純粹,彷彿這個問題的答案意味著她的一切。

“究竟是怎樣的終點,才配得上這一路的顛沛流離?”

鄭筱楓的腦袋不知怎麼地就“嗡”了一聲,心裡頓時翻騰了起來,他意識到,這個問題很重要,非常重要,重要到他必須此時此刻就給出回答。

沉思良久,他也轉過了頭,兩個人含情脈脈地對視了起來,手拉得更緊了,在一縷清風悄悄拂過的時候,他終於堅定地給出了答案。

“是家。”

“什麼?”

“是家。”鄭筱楓又重複了一次,“我想,只有‘家’,才是配得上我們的終點。”

程如雪一下子呆住了,腦海裡彷彿有一盞煙花猛地炸開了,沒人知道這個答案帶給了她多麼大的震撼,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半點了,一瞬間像河水決堤一樣,嘩啦啦地流淌了出來。

“筱楓……你說的……是真的嗎?你說的真的是真的嗎?我——我——”

鄭筱楓猛地側過身,將程如雪緊緊地摟在了懷裡,這一刻,他再也不想回避了,這份感情,是應該有一個答案了。

“如果……如果這一次我們都能活著離開,我們給彼此一個家吧……我們找個地方,你喜歡的地方,好好生活,那些真相,我不在意了,就讓它過去吧……”

沒有一個“喜歡”與“愛”的字眼,卻是最長情的告白,為了這份告白,程如雪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

世間多少人,漂泊了一輩子,最後才能發現,家才是最好的終點。

“筱楓——”程如雪一瞬間就泣不成聲了,無數的辛酸,此刻全都化為了欣喜,她也緊緊地抱住了鄭筱楓,任由淚水浸透彼此的肩膀,兩個人卻遲遲都不肯分開。

哭啊……哭啊……哭了好久好久,世間沒有誰是真的堅強,積攢了三年的情緒,在此刻盡情地發洩。

也不對,或許這個“世間沒有誰”,要把一個人排除在外,徐青雲,但作為他來講,也許他恰恰丟失了人生中相當寶貴的一部分東西。

悲傷,某種意義上講可能也是一種財富,它真的沒有那麼貶義,相反,因為有悲傷,人類的一切精神才顯得那樣璀璨,那樣紛呈。

兩個人的心思在這一刻達到了無與倫比的不謀而合。對鄭筱楓來講,紅衣人也好,湖心莊園的殺手也好,他相信飛鷹隊,早晚會給出一個他滿意的答案,倘若世間真的邪不壓正,就算沒有自己的追尋,結果也必然是一樣的。

而對於程如雪而言,父親如果真的去世了,就算她再怎麼拼命地去尋找,也不過是白費力氣一場,而他如果還活著,他早晚會回來找自己的,那份不可能存在的僥倖,就讓它就此消失吧。

至於嚴飛宇的那些話,就由她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那份芥蒂,就讓她自己慢慢化解,就好了吧……

在疾苦的道路上,越是前行,就越是苦,這個道理,或許他們早就該懂了。

三年了,三年了,兩個人從未有像現在這樣真正地開心過。

“筱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喜歡你……從今往後,我們好好地在一起,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