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相安無事,直至夜幕降臨。

鄭筱楓、程如雪、董缺得,三個人趴在沙坑裡,一人盯著一個方向,最開始的一個多小時大家的精神都還很集中,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三個人的注意力也都開始不受控制地分散了起來。艾尼獨自一人坐在卡車頂上,更是覺得百無聊賴,心情甚至由一開始的緊張,逐漸演變成對那惡鬼快些出現的盼望了。

夜晚十一點,沙漠徹底冷了下來,一陣風倏倏地吹過,幾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董缺得掖了掖衣服,點了根菸,忍不住話癆又犯了道:“娘希匹的,這天也太他孃的冷了。這個什麼什麼鬼啊的最好早點給爺來,可別讓咱哥幾個再等上幾個小時了。”

鄭筱楓沒接話,程如雪則是不知道這種不太文明的話應該怎麼接。董缺得頓了一下,也沒覺得尷尬,乾脆繼續自言自語道:“這傢伙可千萬別一晚上都不來啊,老子可不想像傻子似的白等那麼長時間。”

董缺得說完,鄭筱楓立刻就用手掏了掏耳朵,像是在無聲地“說”了一句:“你很聒噪。”

這時程如雪指了指她那一側的遠處,對另外兩個人說:“你們看,那裡有鬼火。”

兩個人轉過頭瞟了一眼,就見那一側的沙坡上果然有幾團淡綠色的火焰正在隨風飄動著,一跳一跳的,像是在跳舞的小精靈一般,很是有趣。董缺得就道:“有點意思啊,以前只是聽說過鬼火這東西,今天還是頭一次見,這一趟沒白來,也算是長了見識了。”

所謂鬼火,就是磷火,常出現在墳地或者屍骨聚集的地方,骨頭含磷,氫化後燃點很低,天氣乾燥時發生自燃現象,這就是鬼火的形成。對於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現代人來講,這種事情應該算是常識了。沙漠環境惡劣,死物只多不少,有鬼火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很快四周的沙坡上就聚集起了越來越多的鬼火,一片接一片的,黑暗的世界開始逐漸被這柔和的火光點亮了。精靈們此起彼伏,輕盈、靈巧地律動著,像是在為一首無聲的音樂譜寫著一章優美的序曲。置身於這暗夜精靈的王國之中,人情不自禁地就會想去觸碰,想去一同起舞,想去與之融為一體,景境與心境往往可以相通,奇妙的大自然總是能給予人們最原始、最真實的觸動。

程如雪對鄭筱楓說:“你看那些鬼火,它們本來是死亡的標誌,可現在它們以這樣的方式存在,依然能讓活著的人體會到世界的美。”

鄭筱楓冷笑著問:“這算是心靈雞湯嗎?你真覺得這玩意兒在現實生活中有用?”

“有用與否,這種事難道不是取決於你自己的內心?”程如雪反問。

鄭筱楓“哼”了一聲,忽然站起了身,連回答都懶得回答,直接扭頭離開了沙坑。程如雪喊了一聲:“你幹嘛去?!”鄭筱楓一邊走著,一邊生硬地回答:“撒尿!”

程如雪無奈地將話憋了回去,臉上再一次寫滿了失落。

“都快兩天了,他還是不肯和我多說一句話……”

董缺得吐了兩個菸圈,笑了一聲道:“別多心,這逼不是在針對你,我估計你現在讓他說他為什麼對你這個態度,他自己都搞不大清。也能理解吧,心裡受過嚴重創傷的人都有可能會這樣,排斥自己,排斥世界,越是在意的人他就越是會刻意地疏遠。這應該是心理學上的一個現象,我他孃的具體說不大清,大概意思可能就是……現在自卑的人已經變成了他,他覺得像自己這樣所謂‘陷入黑暗’的人,不應該和你這樣生活在陽光裡的人有過多的接觸。”

程如雪勉強笑了一下,說:“你好像懂的還挺多。”

“外出遊歷嘛,我樣樣都懂點,但樣樣都不精,沒什麼大不了的。”

很快,鄭筱楓又急匆匆地走了回來,兩個人便停止了交談。董缺得一抬頭,忽然就發現鄭筱楓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一些不對。

鄭筱楓“唰”地一下躺了進來,還沒等董缺得開口問,他就已經先一步說道:“有情況,我剛才好像在那邊看到了一排腳印。”

“腳印?什麼的腳印?”董缺得連忙問,鄭筱楓說:“看不清楚,距離太遠了,只能勉強看出個輪廓。”

幾個人頓時精神了起來,暫時把其它的想法全都拋在了腦後。程如雪就問:“你說的腳印在哪?”

鄭筱楓指了指兩百米開外的沙坡,兩個人稍稍探出頭,謹慎地瞄了一眼,果然就在那邊的沙地上看到了兩排非常整齊的沙坑。那些沙坑每個都十分巨大,即便隔了兩百多米,看起來也有碗口大小。董缺得就道:“我滴個乖乖,這腳印是啥東西留下來的?尺寸看起來著實有些離譜啊?”

鄭筱楓壓低了聲音說:“都不用說尺寸,你看那些腳印的步幅,那麼巨大,不可能是野獸,搞不好真是那個‘惡鬼’出現了。”

此話一出,兩個人立刻緊張地看向了四周,可是視野裡除了鬼火就還是鬼火,壓根沒有什麼別的東西,而且那腳印在延續了一段之後自己也憑空消失了,董缺得撓了撓頭,不由得問道:“那這傢伙現在又跑到哪兒去了呢?為什麼剛才我們誰都沒注意到有東西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