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社會的哪個階層,包括最上層的寡頭統治者們,都陷入不同程度、不同形式的迷茫甚至絕望。

第一。如果科技已可以,讓我們能用生育裝置來按任何願望,設計創造出“完美”後代,甚至完全省略掉自然交配的過程……那我們數千年來,每個個體為繁衍付出努力的本能,還有什麼意義?

親情與愛還能否存在?

第二。如果能夠透過AI程式設計,製造出抹掉所有人性缺陷的仿生人,給所有自然人帶來這樣一種選擇:

你不必擔心失戀的痛苦,你可以定製忠於你一生、並永遠能變換新鮮感的仿生愛人;

你不必擔心原生家人缺陷引發的痛苦伴你一生,你可以在成年後定製一個,永遠支援你、情感上無私為你奉獻的仿生新家庭;

你不必再擔心孤獨,只要你拼命工作掙錢,便可以去定製能夠永遠理解你的、滿足你精神交流訴求的任何人……

等等等等……

那我們的文明基石與社會結構,會逐漸變成一副什麼模樣?

最終,“完美”的仿生人們會不會取代我們成為“人類”?

而且,不加限制的AI發展,會不會讓它們突變進化出“靈魂”與“真正的自我”?

第三。如果我們無休止地透過科技、義體化來改造身軀、血肉和精神,那我們自己最後,還是不是“人類”?

思潮初期,這三個核心問題不是現實,但以當時的趨勢,成為現實只是時間問題。

人類生命的定義和意義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社會陷入動盪混亂,文明的根基受到動搖。

所以,當到了危機已相當嚴重的思潮中期時……

…………………………

許武眼前,涉谷的中心,東亞聯合體東瀛地區的象徵,恢弘雄壯的天尹神宮。

寬廣的街道已被清開,直上雲際的摩天高樓群已被裝點,望不到頭的人群擁在天彌大道兩側的街邊、店內、樓中、閣上,所有人卻出奇的默契,儘量保持安靜。

新東京都管理委員會出動巨大的核反應光能機,懸停於天穹之上,就如同傳說中的九個太陽,給視野中的一切蒙上一層輝煌、溫暖的金色光暈。

絢麗、優雅、壯美,凝聚幾千年東亞各族文化精華的美學,構建裝飾起來的遊行載具,和在上面的盛典表演者們,已經全部準備就緒。

空靈飄緲的樂聲,透過擴音器響起,迴盪傳遍光暈中的賽博之城。

著名傳統謠曲歌姬團,夕輪社,一排站開在遊行佇列最前端亭樓高榭機械船的船頭。

她們齊聲頌唱起古謠,節典的第一首歌,龐大隊伍的行進隨即啟動。

“亡鴉悲啼亦如昔,縱使魂升舞天地……”

“驀然回首花凋零,生莫如故命若偶?……”

已完全沉浸在氣氛中的許武腦中一震。

這是……傀儡謠。